第546章 南征

时光如水，悄然流逝，又是二十年光阴。

圣朝的统治，在这二十年里，已然根深蒂固。

曾经的血腥与动荡被秩序与相对和平所取代，广袤的中州大地上，城池繁荣，商路通达，凡俗百姓虽仍受修士阶层统治，但至少性命有了基本保障，不再像过去那般朝不保夕。

叶帆提出的“化邪为正”策略，在持续的铁血手腕与怀柔政策交替作用下，取得了显著的成效。

圣朝，这个以魔道起家的王朝，竟真的在世人眼中，渐渐披上了一层“正统”的外衣。

然而，与蒸蒸日上的国势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圣朝权力核心处，那无法掩饰的衰败气息。

圣皇秦傲，这位曾经气吞万里如虎、威压一界的霸主，终究未能踏破长生境的壁垒。早年修炼魔功透支的生命本源，加上那不知来源、连灵谷子也束手无策的诡异“蚀寿散”之毒，如同附骨之疽，持续侵蚀着他的生机。

他的修为不可逆转地跌落，如今已勉强维持在长生境初期的门槛，昔日那令人窒息的威压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暮气。

他的面容苍老，鬓发如霜，大多数时间只能待在深宫静养，依靠珍稀丹药勉强维系。

自然而然地，圣朝庞大的国家机器，其日常运转的重担，几乎全部落在了皇太子叶帆的肩上。

叶帆，这位曾经的“叛徒”，如今已是名副其实的摄政太子。

他勤勉政事，手段老练，将朝政打理得井井有条。无论是调和各方势力，还是推行新政，他都展现出惊人的政治天赋和平衡手腕。

更难得的是，他对秦傲的态度，始终如一。

每日清晨，叶帆必会准时前往秦傲的寝宫请安，详细禀报前一日的重要政务，并请示圣意。

即便是一些在他看来完全可以自行决断的小事，他也会恭敬地呈报，请秦傲“定夺”。

在公开场合，他永远落后秦傲半步，言辞举止间充满了对“父皇”的尊崇，极力维护着秦傲作为圣皇的威严。

起初，秦傲内心深处并非没有过疑虑。

权力是蚀骨的毒药，他亲身经历过，深知其诱惑。

他担心叶帆羽翼丰满后，会逐渐架空自己，甚至……他不敢深想那最坏的结果。

尤其是随着自己修为的衰退，这种不安全感曾一度萦绕心头。

但叶帆二十年如一日的表现，像温水煮青蛙般，一点点消融了他最后的戒备。

看着叶帆在自己面前始终保持着谦卑和恭敬，看着他将帝国治理得比自己鼎盛时期还要繁荣稳定，却从未流露出丝毫僭越之心，秦傲那颗因背叛而冰冷过的心，终于被彻底捂热了。

“得儿如此，夫复何求……”夜深人静时，秦傲望着镜中苍老的自己，常常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他这一生，两世为人，历经生死，称霸一方，最终虽无血脉子嗣，却能得此“义子”忠心辅佐，让他能安心颐养天年，将毕生心血交付，在他看来，已是命运莫大的眷顾。

那份对权力的最后一丝留恋，也渐渐化作了对叶帆的完全信任和依赖。

而对于十大圣子而言，这二十年的变化，他们冷眼旁观，却并未过多干涉。

他们的目标始终明确且唯一：赢得这场上下界博弈的胜利。

秦傲是死是活，圣朝由谁具体执政，只要不偏离最终胜利的轨道，他们并不在意。

叶帆的能力和“忠诚”，有效地维持了圣朝的稳定，加速了对灵界的消化吸收，这符合上界的利益。至于叶帆与秦傲之间那看似感人的“父子情深”，在他们眼中，不过是棋局中一枚棋子尽职尽责的表演罢了。

只要最终让下界那些人封神榜上有名，过程如何，无关紧要。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始终涌动。

这一日，叶帆在处理完繁重的政务后，并未像往常一样直接去探望秦傲，而是命人向十大圣子发出邀请，于东宫密室一叙。

密室之中，气氛微妙。十大圣子或坐或立，姿态各异，但目光都集中在主位上的叶帆身上。

如今的叶帆，气度沉稳，不怒自威，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义子”。

叶帆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开门见山，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诸位仙尊，今日请诸位前来，是有一事相商，亦可说是一笔交易。”

众圣子神色不变，静待下文。

叶帆缓缓道：“圣朝如今国势鼎盛，四海宾服，唯剩南方云梦泽一隅，负隅顽抗。此乃父皇心头一大憾事，亦是我圣朝统一大业最后一块绊脚石。”

他目光扫过众人，继续道：“我意，由我亲自挂帅，集结圣朝精锐，发兵南下，一举荡平仙灵谷，彻底铲除萧尘等余孽！”

此言一出，几位圣子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征讨云梦泽，他们自然乐见其成，但这似乎算不上什么“交易”。

叶帆话锋一转，图穷匕见：“然，我叶帆并非无私之人。我愿为圣朝、为上界，完成这最后一战，但有一个条件——”

他停顿片刻，一字一句道：“待灵界彻底平定，上界赢得此次博弈之后，我，叶帆，必须留在灵界，不入封神榜，不随诸位返回上界。”

密室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这个条件，完全出乎了所有圣子的预料！

战无极第一个嗤笑出声，眼中满是讥讽：“叶帆，你莫不是权力熏心，真把这灵界的太子之位，当成永恒了？须知，此界棋局终了，一切皆成过往云烟！”

灵谷子也微微皱眉，沉吟道：“叶太子，此事关乎你自身道途，还望三思。灵界终究是下界，留在此地，前途有限。”

就连韩君如也露出不解之色。

叶帆面对质疑，神色不变，淡然道：“我意已决。灵界虽为下界，却是我叶帆重生之地，亦是我耗尽心血经营之所。我对权力并无贪恋，但对此地，却有几分不舍。更重要的是……”

他目光深邃，看向虚空，仿佛在看着某种无形的存在：“父皇年事已高，需人奉养终老。我既承其恩，唤其一声父皇，便当尽人子之责。若我离去，父皇晚年何人照料？圣朝基业，又该托付于谁？此事，于我而言，比那虚无缥缈的仙班神位，更为重要。”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合情合理，将一个“忠孝两全”的形象塑造得淋漓尽致。

十大圣子相互交换着眼色，暗中以神念迅速交流。

“他这是要彻底绑定在此界，绑定在秦傲这艘即将沉没的破船上？”

“倒是省了我们日后处理他的麻烦。”

“留在灵界？呵呵，此界本源已在我等掌控之中，他留下，也不过是笼中之鸟，翻不起大浪。”

“用一场必胜的战争，换取一个‘忠臣孝子’的名声和一方下界的统治权？这笔买卖，对他而言，或许值得。”

“只要他能速战速决，平定南方，完成棋局，答应他又何妨？”

很快，共识达成。

灵谷子作为代表，缓缓开口：“既然叶太子心意已决，念在你为圣朝立下汗马功劳，又一片孝心可嘉……此事，我等可以应允。

待灵界归一，上界胜出，你可留在此界，继秦傲之后，为灵界之主。”

叶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起身，郑重拱手：“多谢诸位仙尊成全！”

交易达成，密室中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次日，叶帆前往秦傲寝宫，禀报出兵之事。

他自然没有提及与圣子的交易，只说是见父皇时常忧心南方未定，作为儿臣，愿亲率王师，为父皇完成一统天下的夙愿，让父皇在位之际，能见到真正的四海升平，江山一统。

病榻上的秦傲，听闻此言，浑浊的老眼中迸发出欣慰与激动的光芒。

他紧紧握住叶帆的手，声音哽咽：“帆儿……有心了！好！好！父皇等着你的捷报！待你凯旋，朕要亲自为你庆功，将这万里江山，正式托付于你！”

看着秦傲那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期待，叶帆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感动与坚毅，深深叩首：“儿臣，定不负父皇厚望！”

很快，圣朝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

无数的战舰、修士军团开始向南方边境集结，战争的阴云，时隔数十年后，再次笼罩了那片神秘而危险的云梦大泽。

叶帆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上，眺望南方，目光深邃难明。

他主动提出的这场战争，究竟是为了成全秦傲的夙愿，是为了兑现与圣子的交易，还是隐藏着更深层、不为人知的目的？

或许，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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