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依偎
天被阴云挡住,凉风刮来,一场倒春寒,冷得众人缩头缩手的,直把一杯热茶灌入腹中,才没那么冷了。
白语晖开口道:“只因我起得晚,便叫姑娘们等那么久,我实在心里过意不去。宝菡,宝娟,你们去拿六套翠玉销金首饰,以示我的歉意。”
“夫人,您也太客气了,我们做小的,本就该给您晨昏定省,等会子算什么?便是再等几个时辰也使得。”香织接话道。
玉凝张嘴道:“香织姐姐,您在夫人面前可真会卖乖,叫我们鸡鸣即起,您却到了天亮才到,少吹了一个半时辰的冷风,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白语晖每回见她们总是亲亲热热的,第一次见她们剑拔弩张,晓得玉凝是替去守皇陵的玉洲不值,才会跟香织对着干。
香织含笑回道:“玉凝,这事可怪不得我,鸡鸣即起,打扮打扮不得一个时辰么?明知道夫人是要睡觉养颜的,非来得那么早,怪谁呢?”
白语晖本打算袖手旁观,可已经被牵扯进来,只得继续调和,“这事本就怪我起得晚,叫姑娘们受委屈了,我以茶代酒,自罚三杯。”
“夫人,这怎么是您的错呢?千万使不得!”香织力劝。
白语晖可不管她们劝什么话,宝姿递上一杯茶便喝一杯,直到三杯茶下肚,才用帕子擦嘴,“我尚未出阁的时候,便是懒散惯了,每一旬才给家人请一次安。原想着府里也没比我大的长辈,可算能轻松些了,不想你们是多礼的,我也不好坏了规矩,从明儿个开始,我也鸡鸣即起,接受你们请安才好。”
说话和和气气的,话的意思却阴阳怪气的。
香织在心底里剖析那些话,琢磨出了几层意思:一是,夫人当姑娘的时候,也没经常给家人请安,能吃好睡好,如今府里唯她独尊,却要早起,很是不当;二是,夫人自称懒散,别人也不好再骂她懒了,毕竟连老爷都没意见,她们还能说什么?三是夫人早就说过不用请安,她们不请自来,打了夫人一个措手不及,完全没把夫人的话放在心上;四是她们今儿个来得太早,惹得夫人不痛快却又不好发泄,只说四更天起来接受她们请安。
四更天时,督主还在上房里睡觉,看夫人梳洗打扮,落得都睡不好的结果,必定迁怒于她们!折了一个玉洲,她们怎会再冒然出头,惹得督主不痛快?
玉澄道:“夫人,万万不可!您是千金之躯,又值月事在身,本就身子倦怠,怎好劳动您起早呢?”
“没错,夫人要多多修养,养精蓄锐,才能伺候好老爷。只要老爷和夫人伉俪情深,我们这些妹妹们便也跟着享福了。”
“那照你们的意思,以后也不必请安了?”白语晖试着问。
香织本想开口答,但看对面那三道不善的目光,便把话憋了回去。
“夫人,您说要请安就请安,不要就不要,我们都听您的。”玉凝道。
其他人纷纷附和。
“原先我想着请安多麻烦,却疏忽了姑娘们有礼的心,那便取个折衷之法,每隔一旬,逢初十、二十和三十来请安,正好老爷沐休在家,显得家里一团和气,老爷看着也开心。”
她们来请安,原是要做面子给督主看,督主沐休在家,是最好不过了;而白语晖借着督主在家,起早或起晚,都有督主兜底,自然不会发生今早争吵的局面。此法两全其美,便全都同意了。
紧接着,每人都得了一套作为歉礼的翠玉销金首饰,便欢欢喜喜地散去了。
不多时,门子来传话:“夫人,您娘家来人问您怎么这几日没去铺子里管事,问您是不是发生啥事了?”
“宝菡,你去待我回话,记得给他们打赏。”
白语晖把陪嫁来的家丁都安排进各种铺子,剩下的五种铺子还没看全,有大把的事要管,只因来了月事,不便行动,只能耐心在家呆几天。
徐怀策也晓得她不会外出,怕她闷得慌,一到饭点便回府陪她吃饭,闲聊几句,逗她开心。晚上沐浴后跟她躺一头说会子话,等她要睡再挪到外间。
到了四月二十,徐怀策沐休的日子,天蒙蒙亮时,便偷偷摸摸地打开了里间的门,见她仍蜷缩躺在床里侧,便轻悄悄地躺下,盖上被子装睡。
哪知,她睡梦中一个翻身,左手和左脚皆搭在他的身上,使他动弹不得,犹如被定住了。他侧过头,对上她尽在咫尺的脸,屋里的烛光早已灭了,一团模糊的样貌虽看不清,但听得见她清浅均匀的呼吸,以及身上传出的体香。
他暗自将右手与她的左手十指紧扣,又怕她醒来,从未有过的紧张令他后背出了一层汗,她的手从没干过活,滑嫩如豆腐……
“好香!”白语晖说着梦话,无意识地把脸紧贴着他里衣柔滑的缎面。
结婚至今从来没离得这样近,徐怀策心里升起一股欣喜,倘若能把宫廷画师叫来,将两人依偎图画下来就好了。转念一想,她穿得甚是单薄,岂能让别的男人看到?
在他胡思乱想之际,白语晖隐隐觉得抱着的不是枕头,便睁眼醒来了,忽见硕大的鼻子在眼前,不禁惊叫起来!再发现自己手脚打在他身上,更是羞得无地自容,便抱着被子开始后悔了。
听到响动的宝荣,慌忙推开外间的门,一看榻上的被子掀开着,空无一人,便猜到督主是去里间向夫人求欢,才会惹得夫人大叫!
身为下人,宝荣比主子白语晖年长几岁,看过一些家生子许配人家,也看过到了年纪的离府嫁人,多少懂点夫妻之间的事。按理说,督主娶了夫人,两人欢好是迟早的事,总吊着督主也不是个办法。可夫人身子娇贵,才刚嫁过来没多久,还没生出死心塌地的感情来,不愿意也很正常。
宝荣不敢推开里间的门看发生了什么,但她不能就此离去放任不管,便隔门喊问:“夫人,您怎么了?”
“我……我看到一只硕鼠,等天亮了叫人放两个捕鼠夹。”
硕鼠?把堂堂掌印太监兼东厂提督当硕鼠?
宝荣应了声,捂嘴偷笑了好一会儿,才关上了外间的门。
被称为硕鼠的徐怀策,僵着脸,“我只是进来看看你有没有踢被子,哪知被你给当枕头用呢?”
白语晖本就自知理亏,才会以硕鼠为由搪塞宝荣,这会儿听他委屈巴巴的辩解,便嘟嘟哝哝地犟嘴:“我睡得好好的,便是踢了被子,也会被冷醒,自会起身来盖的。你鬼鬼祟祟的进来,替我盖被子是假,想跟我一起睡是真!”
徐怀策被揭穿了心思,索性破罐子破摔,“你是我娶进门的妻子,想跟你睡委实是真的。”
言罢,他仍躺下,也不管又没有被子盖,双手往脑后一枕,得意洋洋地看着她。
白语晖尚未睡醒,本想硬气一回不睡了,但后脑勺像被千万根针扎了疼得发麻,便也躺下了,“睡就睡,谁怕谁!”
她把锦被将自己卷起来盖得严严实实,徐怀策身上没有任何被子,看她正在气头上,想要一个被窝睡,心知不能硬碰硬,便连打了两个喷嚏,再双手抱臂,“好冷啊。”
“冷就去外间睡,你说好要上夜的,怎么上到我房里来了?原是你的错,受了风寒也活该!”白语晖放着违心的狠话,只求他赶紧走人!
徐怀策偏不走,“受了风寒正好请几天病假。”
请了病假,他定会仗着自己是要人照顾的病人,不光要睡她的床,还要她端茶喂药,想得美!
白语晖麻溜地将锦被摊开,不由分说地将他从头盖到脚,嘴里念叨着:“徐掌印病了,那些奏折和圣旨,谁来盖玉玺呢?您是国家栋梁,病不得,也病不起!”
“在外是国家栋梁,在家是你的郎。”
突如其来的土味情话,叫白语晖不知如何接话,背过身去,闭眼要睡。
徐怀策怕真的搅得她睡不好,便也点到即止,不再说话。
时已隅中,天大亮后才过来请安的六位姑娘,面有燥色。
香织忍不住跟曼冰附耳道:“都已经日上三竿了,督主和夫人还没起,也不知昨晚两人玩到多晚。再说了,督主天天上早朝,累得慌,沐休一天睡得晚也正常,可夫人啥事不干,除了吃就是睡,能起来也不起,叫咱们干等着,实在是好大的架子。”
“香织姐姐,原是你提要请安的,夫人才从了你的意思。这才第三回,你就不乐意,要不待会儿当着督主和夫人的面,再讲免了请安?”曼冰反问道。
玉凝为玉洲的事还记恨香织,虽没听清说什么,但仍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能睡多晚到多晚,那是夫人的本事。你有这嚼舌根的功夫,不如琢磨怎么煮饭做菜。”
香织本以为撺掇玉洲引诱督主的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毕竟督主只处置了玉洲,而她安然无虞。可这些姑娘们个个知道才会说话带刺,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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