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辨星
望着徐怀策和白弘敬一齐转身，白语晖担心他不再回上房，忙开口道：“徐掌印，你把蛐蛐送给了弘敬就回来，安排下人送他们回白府。”
“姐姐，姐夫还没走远你就巴不得他立马回来，你也忒黏人了！”白弘敬回嘴。
白语晖气得干瞪眼，“我黏的人又不是你，你管得着么？”
这对姐弟实在有趣！
“黏人的白姑娘是好姑娘。”徐怀策乐呵地笑了，柔声叮嘱：“我去去就来，不会叫你久等的。”
白弘敬亲眼见姐姐和姐夫这般腻歪，也不愿打搅新婚夫妻，拿了那对蛐蛐便麻利地领着下人打道回府。
徐怀策再回上房，只见里间和外间的门皆开着，点了多支蜡烛，照得房里亮如白昼。他迈进门槛，一眼便看见架子床上铺着两床锦被，其中一床颜色稍暗的五福捧寿锦被便是他往常盖的。再看白语晖指挥丫鬟们摆菜和碗碟，那一道道菜样式精致，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勾起了他的食欲。
“徐掌印，也不知您吃没吃过晚饭，多少陪我吃一些。”
白语晖拉着他坐下，便把丫鬟们打发走了，亲自替他搛菜，“这几日，徐掌印没有好好吃饭，都瘦了，多吃些。”
“我瘦了么？”徐怀策淡定自若地吃着菜，看促狭的她如何接话。
白语晖第一回对他这么客气，因惯常不是那么热情的人，便是夹菜说话总是别扭，说他瘦也是随口一提。毕竟嫁过来这么些日子，她低眉顺目的时候多，仔细看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既已打算重修旧好，还得顺着他来。
白语晖单手托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了一会儿，刻意忽视他暗送秋波和小鹿乱撞的心，“委实是瘦了。”
“那该怎么补？”徐怀策斯斯文文地吃了一口菜。
“一天除了早中晚三顿饭，还得在上午、下午和晚上加餐，如此连补一段时间方可。”
“这么说，得一天六顿了？”
白语晖点头，郑重承诺：“你放心，一天六顿吃得起，你只管大胆放心地吃。”
“那更不能放心了。”徐怀策回道。
“怎么不放心？怕我下毒？”
“那倒不是，照一天六顿来吃，那不是补身子，而是长膘。”
白语晖追问：“你怕长胖了，被太后……不对，怕皇上嫌弃？”
“历朝历代，皇帝用人，常会以貌取人，不光对官员如此，便是皇宫里的宫女内侍们，不说容貌出众，起码也得相貌周正，满脸麻子、体态臃肿者是吃不上皇家饭的。我身为司礼监的头目，又提督东厂，须得做好表率。”
且不说其他宫女内侍，仅白语晖看过的，徐怀策是实打实的美男子，谭庸也长得好看，就连香织不算美人，但十分耐看。由此可见，他说的话一点也不假。
白语晖吃了几口菜，好奇地问：“后宫里的妃子们也都不胖么？”
“后宫妃子一不用劳作，二不用操心一家老小的生计，顶多为争宠而发愁，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都不敢敞开肚皮吃，怕撑大了胃口，胖起来如吹球。她们大都是不胖的，为了争宠，却一味求瘦，先帝在位时，多位妃子偷服仙人掌和息肌丸，导致无法生育，因小失大；如今皇上倒不是一味好细腰，但得宠的惠嫔靠着巴掌腰得了盛宠，怀了身孕并晋升妃位，惹得多少人眼红，穿百扣衣，甚至吃布帛瘦身。”
好可怕的减肥方式！“什么叫百扣衣？”
“我曾在针工局看过，寻常对襟褙子几粒盘扣而已，那百扣衣便是密密麻麻排着一溜盘扣，一穿上便绷得紧紧的，多吃了一些，坐下来便能勒出几层肚子。妃子们怕被其他人笑话，宁愿不吃也不肯腰腹露出那几层难看的。”
白语晖听了徐怀策的描述，心想：大耀王朝的百扣衣，跟现代束腰有异曲同工之妙。
“天下美食千千万，为了什么细腰便不吃了，忒得不偿失。”她细细嚼了几下，忽问：“若是我胖了，你会不会讨厌我？”
“不会。”
白语晖才不信这话，“等到我真胖了，你定连上房都不愿来。”
“绝不会！”徐怀策斩钉截铁地答道，“因为我会比你更胖！”
要瘦一起瘦，要胖一起胖，这样的承诺挺让人安心的，白语晖便食不言，跟他一起享用美食。
饭毕，白语晖漱了口，准备躺会儿，却被徐怀策拉起来，“饭后不宜立即躺下，容易消化不良，脾胃不和。你我一起去荷花池那边散步消食，正好看你要养的呆头鹅。”
虽说大鹅追着她咬，把她吓个半死，可到底是她要养的，还得护着大鹅，“明明是一只好鹅，怎见得就是呆头鹅？再者，你养的汗血宝马，我可从来没说过什么。你若再叫呆头鹅，我便叫它呆头马。”
“不若给鹅和马起个名字，往后叫起来也顺口。”
徐怀策提了议，自然而然地牵着她的手，后面的丫鬟婆子偷偷笑了，跟着走得越来越慢，好叫小两口能说些体己话。
“我从小就会吟诵不少关于鹅的诗句，真到给鹅取名的时候，皆忒俗气了，不说也罢。你想出来了么？”
徐怀策俊美清冷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那只大鹅扑腾着追人的样子，很有天不怕地不怕的势头，叫声洪亮，不比天上的鸿雁差，唤它鸣雁如何？”
“鸣雁鸣雁，叫起来朗朗上口，不落窠臼，实在是妙。”白语晖不吝言辞地赞赏。
徐怀策笑道：“我替大鹅取了名，现在轮到你给我的汗血宝马赐名了。”
“汗血宝马日行一千，夜行八百，快如风驰电掣。曾有诗云，神风潜骇，有赫兹威，便叫神风如何？”
“神风！神风很有气势，也很好听，白姑娘真是冰雪聪明。”
白语晖被夸得心花怒放，含羞看着繁星点点。
徐怀策也望着满天星河，指着北方一处道：“白姑娘，由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七星组成的北斗七星，真是耀眼。”
北斗七星白语晖也认识，并不甚激动，只问：“除了北斗七星，徐掌印还认得其他星星么？”
“略知一二。”徐怀策立刻解答，“钦天监夜观星象，便是看辨认三垣二十八宿星官来推知人间事，其中三垣为紫薇垣、太微垣、天市垣，二十八星宿则分为四等份，以苍龙、玄武、白虎、朱雀来分。”
苍龙、玄武、白虎、朱雀为上古四大神兽，白语晖在现代也经常会接触到，顿感十分激动，“那苍龙星宿在哪呢？”
徐怀策松开手，微微下蹲，靠近她的肩膀，抬起她的右臂，伸手一指，“看见了么？”
在白语晖看来只是一堆星星而已，没甚特别的，再加上自己离开他便不会指认，有些气馁，便道：“没看见。”
“即便是世袭的钦天监五官灵台郎，夜观星象占定吉凶，也要学数年才能分得清所有星官。你一时看得眼花，也情有可原。既是这样，便不看了，咱们继续往前走。”
钦天监那些人学得时间长，为的是占卜不出错，可徐怀策上知天文又是如何学到的？
白语晖对他生出一种敬畏心，便挽着他的胳膊，“徐掌印，你再讲些星官的事，让我长长见识。”
“天苑十六星，形如圆状。”
“冬春之际，南方最亮的那一颗星便是天狼星。”
“还有天渊十星……”
徐怀策每提到一种星官，便准确无误的指出。她也曾在现代头顶这片星空，从呱呱坠地到入学，再到毕业工作意外去世，如今又跟他齐站在星空下，好像跨越了千年，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浪漫感。
她吸吸鼻子，把想哭的冲动憋回去，“好美的星官！”
“星官再美，也不及你。”
两人漫步走到了荷花池，还未来得及铺出一片浓绿的荷叶，便听见大鹅嘎嘎地叫着，循声走去看，大鹅被半人高的篱笆围着，树下有一个木制鹅舍，样式十分精巧。
徐怀策呵斥道：“连主人也不认得，再叫便把你丢进河里！”
大鹅鸣雁被吓得缩着脖子，钻进了鹅舍，全无追人打闹不好惹的架势。
白语晖对鸣雁的转变大为惊奇，“徐掌印，鸣雁怎地那么怕你？”
“昨儿个我拎着它的脖子放进了鹅舍，它就怕我了。”
“那鹅舍也是你买的？”
“不，我亲手做的。”
“你连木工活也会？”
仅仅一柱香的时间，白语晖见识到他会辨认天上的星星和做木工活，这个男人，到底还有多少隐藏技能？
徐怀策谦虚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白语晖盯着鹅舍看了片刻，忽道：“这几天你甚是繁忙，做鹅舍的时候，是四月二十我回娘家的那天下午？”
徐怀策点了点头。
“你做好了鹅舍，关了鸣雁，怎也不告诉我？还有，你劝太后打消修建畅春园的心思，是我们白家的大恩人，怎也不早告诉我大功告成了？”
“那时并不稳操胜券，只是可能成事，现在尘埃落定，你晓得也不晚。”
徐怀策拥她入怀，“我把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放在心上，怎舍得你失望。答应我，以后别再动不动赶我去书房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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