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 伤口
天字一号房相较于其他客房算宽敞的,但一扇屏风将其一分为二,显得有些逼仄,但白语晖和徐怀策能隔着屏风影影绰绰地看见,才无比心安。
屏风里,宝荣和宝娟在床上摆了个小桌子,往床头垫了一床被子,搀扶着白语晖半坐着,她便可安然自得地享用清粥小菜。
白语妍见亲姐没事,低声道:“晖姐姐,幸好你没事,不然我真没法向爹娘交代。”
“妍姑娘,夫人肚子上被划拉一道那么长的口子,还叫没事?这叫吉人自有天相。”宝荣不满地辩驳。
白语妍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便笑眯眯地劝:“晖姐姐,你喝一盅鸽子汤。”
屏风外,徐怀策命钟尚和一干地方官等进来,询问关于入房盗窃的案子。
钟尚开口道:“督主,昨晚四更天前,曾有两个彪形大汉鬼鬼祟祟的,卑职怀疑他们图谋不轨,便精神抖擞地在夫人门外站着。果不其然,四更天时,打更的更夫过了,卑职便听见楼梯的响声,一连解决了三个。接着,卑职发觉房里有响声,踹门一看,竟是三个贼人进了房,一个打算扛走妍姑娘,另两个在把箱笼绑上绳子往底下送。卑职怕杀多了人不好交差,将一黑衣人砍断了右臂,现下绑在圆柱上的就是,另一个刺了一剑,想着给他们留活口,不料却留了后患。”
“后患就是他们拿刀刺伤了白姑娘?”徐怀策眉心拧了三分,眼眸中迸射出明显的杀气。
钟尚再道:“督主聪明绝顶,一猜就中。那个被刺了一刀的黑衣人,扑向床上的夫人,夫人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剪刀,刺中了他的眼睛,自个儿也挨了一刀。”
原来白语晖伤势较轻,是自己有勇有谋换来的结果。
徐怀策对她心生佩服,赞许地讲道:“我曾跟白姑娘说枕头下放一把剪刀,一来辟邪,二来可做防身之用。”
“督主夫人足智多谋,实在是巾帼不让须眉,让微臣们汗颜。”众地方官奉承道。
徐怀策眸中划过一抹寒厉,“如此说来,除了死的五个贼和这个被绑的,还有几个逃跑了。”
“督主所言极是,微臣本欲将绑在圆柱上的断臂贼带回衙门审问,这位钟百户偏生不让,不然早早地审问出来,早将那伙逃跑的贼捉拿归案了。”一地方官借机抱怨道。
徐怀策摆摆手,“贼人们伤的是本督主夫人,丢的财物也是本督主家的,捉拿贼人的事,东厂在行,就不劳你们费心了。来人,送客。”
一干地方官们虽有不满却不敢说,说了些场面话便退下了。
钟尚掐了一把断臂黑衣男的人中,人便醒来了,先是疼得呲牙咧嘴骂了一顿娘,又道:“你们私自把我绑在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倘若你不把事情真相一五一十地说了,我不光要绑你,还要把你送去菜市口斩首示众呢。”徐怀策捻着一串佛珠,不紧不慢地讲道。
断臂黑衣男使劲挣扎,用白布包扎的断臂很快就渗出血来,嘴里仍一个劲地叫嚷:“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落入本督主的手里,你还想出去?”
督主……世上能被称呼为督主的不多,看座上之人说话不怒自威,却比男人多了几分阴柔之气,显然是个太监!也就是说,这人不是别人,而是东厂提督!
东厂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地方,东厂提督稳坐东厂第一把交椅,折磨人的手段数不胜数,不死也得扒层皮!
断臂黑衣男识相地张嘴道:“督主,我什么好处也没捞到,也没伤人,反成了废人,望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一条生路。下辈子我当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恩情。”
“我问什么你都如实答了,便保你不死。倘若有一句假话,便把你丢去乱葬岗活埋!”
活埋两个字叫断臂黑衣男毛骨悚然,“我说,我什么都说!只是不知从何说起,还请督主明示。”
“你先自报家门,再说为何来本督主的房里偷东西。”徐怀策提点道。
“小人原是开封府人,原名叫啥不记得了,因一次能吃一甑饭,大家都叫我范一桶。可能我饭量大,家里人养不起,就把我卖给了牙婆,辗转卖了许多地方,总做不长,皆因我太能吃了。机缘巧合下,结识了一帮游手好闲之辈,一有银子就吃喝嫖赌无恶不作,一没银子便偷东西,过得十分潇洒自在。”
范一桶口干舌燥,舔了一下嘴巴,又道:“昨晚半夜我们一伙人入住东篱客栈,原是玩累了不想偷东西的,但上夜的两个伙计说天字一号房的女房主出手阔绰,我们便动了心思。”
白语晖吃得半饱便搁了筷,用略带责备的眼神盯着白语妍。
徐怀策便问:“咱们从没叫过上夜的伙计,他们怎会说女房主出手阔绰?”
“回禀督主,您走后,妍姑娘说肚子饿了,非要伙计们上一桌招牌菜,吃完了还多付了赏钱,想必是看在赏钱的份上,伙计们才说天字一号房女房主出手阔绰的。”钟尚如实答道。
徐怀策昨晚便有些嫌白语妍突然前来,如今晓得是她引狼入室,越加反感,立刻吩咐:“钟尚,你立马派人护送妍姑娘回京!”
白语妍慌了神,立刻走出屏风,“姐夫,昨儿个几个时辰我水米未进,到了客栈委实是饿了,才要那么一桌招牌菜。难道我有钱吃得起一顿好的,给了伙计赏钱,就全都是我的错?”
“有道是客不离货,财不露白,你就差把银子多三个字刻脑门上,怎不是你的错?”徐怀策反驳完,又催钟尚:“还不快把她带走?像她这样的,多留一个时辰也是祸害。”
“姐夫,你说话也忒伤人了,我怎么是祸害?还有,丢了几个箱笼还没找回来,我回京也不得安心。”
徐怀策懒得多说,拂袖示意钟尚把白语妍拖下去。
“妍姑娘,您还是自己走,不然休怪卑职不客气了。”
“我才不走!”白语妍双手合抱,一副“我不走,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岂料,钟尚忽地弯腰,将她扛在肩上,只抓着她的脚踝,让她大半个身子都飘在他的背后,才不管她胡乱叫嚣,直接扛走了。
送走了白语妍这尊大佛,白语晖顿感舒心不少,命丫鬟撤去小桌和被子,再度躺下听审案了。
徐怀策捋清思绪,再次询问:“范一桶,你们一伙人共几个?”
“一共九个,逃跑的应该是三个。”范一桶实诚答话。
“那你们可有约定在哪碰头?”
“老大说沿路会洒下石灰十字记号,循着记号就能找到了。”
待钟尚回房,徐怀策吩咐道:“钟尚,你带着二十个人从东篱客栈出发,沿路找石灰撒的十字记号,不论追出去多远,务必要把他们和箱笼一样不少地带回来!”
“卑职遵命!”
眼见着钟尚离房,范一桶磕磕巴巴地问:“督主,你们抓到了老大他们,会把他们怎么样?”
“这事不用你操心。”
“那我总不能一直被绑在这儿,是生是死,您给句话。”
“看在你供出主谋的份上,本督主便网开一面,留你一条生路。只是,必须金盆洗手,再不许偷了,不然被东厂抓到之时,便是你的死期。”
东厂番子们无处不在,范一桶心生畏惧和感恩之情,在松绑后磕了三个响头,拿着五十两银子,步履阑珊地走出了客栈。
阳光有些刺眼,看久了便觉得五光十色,范一桶总是昼伏夜出,多年没见过白天的太阳,第一次觉得阳光晒在身上是这么的暖和,是该做个自食其力的好人。
徐怀策在窗边看着范一桶越走越远,后头跟了几个平民打扮的东厂番子,这才走到床边,“总算把事情审问清楚了,如今便静等钟尚回来。”
“徐掌印,你真给范一桶留活路?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好吃懒做惯了,真能改好么?”白语晖担忧地问。
徐怀策答道:“已有东厂番子暗中跟着他,等跟了一段时间,他不再做偷鸡摸狗的事,我便撤回番子们。倘若他死性不改,便不能留了。”
“浪子回头金不换,但愿范一桶别辜负你一番好意。”
“罢了,别再为这不相干的人多费唇舌,我陪你躺会子。”
看着他合衣躺下,白语晖这才发现他的眼底有淤青,上下眼皮总不自觉地合拢,显然是太过疲劳了。
“你一夜没睡,忙到现在?”
徐怀策揉了揉酸胀的眼皮,“昨晚我领人扮作兽医进了鞑子们的寨子,为免他们多疑生事,的确用药治好了那些牛马的瘟病。”
“你先让鞑子们的牛马生病,又给治好了,这是何意?”白语晖问。
徐怀策解答:“治疗瘟病时,我留下数十副草药里皆含有少量毒药,叮嘱鞑子们每天给牛马喂药,防止疫病复发。等鞑子们将牛马赶回草原后不久就会发病,届时一传十十传百,即便草原上的牛马不死绝了,也死得所剩无几。”
“好绝的招数,也只有徐掌印你想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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