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拜见太后（二）
徐怀策是被皇帝赐了一杯鸩酒而死，白语晖确实怪皇帝，可她身为大耀王朝的子民，能像荆轲刺秦王一样去弑君么？不，她不能！
况且，太后是皇帝的生母，是故意设圈套让她往里钻，还是别有用心？
因白语晖是第一回跟太后打交道，不得不处处小心，便回道：“太后娘娘，恕民女愚钝，实在是不懂太后娘娘什么意思。”
“清安，你来说。”太后独自踱步到凉亭里，坐在石凳上，偏过头去看别处的景致。
苏清安领命讲清缘由，便娓娓道来，“五月二十三，皇后娘娘和厂臣一同来接太后娘娘回宫，准备庆祝五十寿诞。可太后娘娘身子倦怠，月事淋漓不净，那日在畅春园里看病的御医说是百合病。”
白语晖不懂什么叫百合病，又不好意思叫一个男人详细解释，便假装完全听懂了，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当日傍晚，皇帝陪太后娘娘用晚膳，见太后娘娘面对一百零八道御膳也没吃几筷子东西，便又叫了三位御医诊脉。谁知，这一诊脉，他们竟说是太后老蚌生珠，但身子不济，不小心流掉了，才导致月事淋漓不净，气血两亏等症状。”
皇帝最受不了女人给他戴绿帽子，更别说先帝长眠于地下，太后玩弄男宠已是不检点，再怀上身子，传了出去，不光他脸上无光，就是先帝的棺材板也压不住了！
“皇帝一听勃然大怒，把厂臣都给抓了，再秘密处死了，对么？”白语晖愤愤然接腔。
苏清安颔首道：“厂臣被抓后，据理力争，说是太后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月事将停，才会出现种种症状，并非小产之症。皇帝雷霆大怒，把我和厂臣都打入了天牢，再命人暗中处死了厂臣。事到如今，太后才明白厂臣说的一点儿也没错，是要停月事才会那样。”
“皇帝生性多疑，哀家绝想不到他处置厂臣会那样快，不给哀家一点补救的机会。”太后拍桌怒道。
白语晖的心却一寸寸冷了下来——明明是皇帝气太后养男宠，该死的人是苏清安，不该碰大耀王朝最尊贵的女人，丧命的却是徐怀策！苏清安也被打入天牢了，却得太后垂爱力保才安然无恙地活了下来！幸而徐怀策没死，不然为这群人卖命一世，又有什么意思？
她的脸上毫无血色，嘴里一阵发苦，身子几乎站不住，却强撑着问：“太后娘娘，大抵是民女的男人没苏先生好命，才会英年早逝吧？”
“白姑娘，你还是怪哀家没保住厂臣呐。”太后再度叹气。
“当然怪，怎么能不怪？民女再也没了枕边人，春夏秋冬的景色再美，也没人陪着一起欣赏；就连收养的儿子，这辈子学会了叫爹，却没有机会当着他的面叫一句！民女年纪轻轻成了寡妇，还有数不清的烂摊子要收拾，民女好累，好想借依靠他的肩膀，却只能靠着冰冷的墓碑。”
白语晖大声诉说着心里的痛楚，字字铿锵有力，两行热泪像山洪奔腾而下。
那样尖利的哭声与斥责，令太后承受不住，便挥手道：“你甭哭哭啼啼的，哀家派人找遍全天下，定给你找来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再当你的夫君。”
“就算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也不是他，我不要！”
白语晖带着哭腔反驳了，再拂袖离去。
苏清安劝道：“白大小姐，太后娘娘为了保住厂臣的性命，真的做了很多事。可惜，没斗过执掌天下的皇帝，也不能怪太后啊。”
“我不怪，谁也不怪，就怪自己命不好。”白语晖哭得泪眼模糊，顿住步子答了话，再拿帕子擦了泪，毅然决然地迈步离开了。
“哀家看她说话还有几分机灵，哪知顺了她的意思，反倒蹬鼻子上脸了。”太后脸色很难看，皱纹与松垮的皮肉越显老态。
苏清安再劝：“太后娘娘，白大小姐与厂臣伉俪情深，经常以泪洗面，看在厂臣的面子上，太后娘娘甭与她计较了。适才太后娘娘答应帮她，现在还算数么？”
“怎么不算数？哀家并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太后答了话，再吩咐守卫们跟上去。
巳时二刻，白语晖一手拎着裙摆，一手半遮着脸，夺门而出，直接跑上了马车。
宝菡、宝娟与宝玲见自家小姐出来，正要迎上去问事情办没办成，一看小姐哭成了个泪人，便知大事不好，也不敢问什么，纷纷跟上了马车，也跟着嘤嘤咽咽地哭了起来。
听到丫鬟们哭，白语晖反而冷静下来，渐渐地止住了哭声，用哽咽的声音道：“你们别哭了，没的叫府里人看了说闲话。再者，府里有喜事，还是欢欢喜喜为好。”
“大小姐，不好，那些守卫追来了！”
“他们的马跑得好快，马上要把我们围住了。”
马车外的车夫和护院们已乱了阵脚，大声地嚷着。
白语晖想着那些守卫定是太后派来抓自己回去算账的，跑不掉的，索性下令道：“停车！”
那些守卫们策马而来，忽见马车急停，不得不勒紧缰绳，逼停了座下的马匹。
“你们把马车的帘子都打起来。”
丫鬟们照做，将两边的侧边帘子与正面的大帘子都挂在了铁钩上。
白语晖掷地有声道：“我冲撞了太后娘娘，你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这些丫鬟、车夫和护院们都是无辜的，放他们走，我就跟你们回去。”
“不，大小姐，我不走，我要陪着你。”
“没错，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们都要陪着您。”
丫鬟们哭着表忠心。
“误会！都是误会！”一守卫骑马来到马车旁侧，“白大小姐，太后调了我们十个人来协助您办事，我们都是听您差遣的，哪敢把您怎么着呢？”
“此……此话当真？”白语晖难以置信地反问。
守卫答道：“太后怕有人不服，还叫我们带了一道懿旨来，以备不时之需。”
“那谢谢你们了。”白语晖破涕为笑。
丫鬟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宝玲乐呵了一阵子，深感被蒙在鼓里的滋味不好受，便大胆子问：“大小姐，刚才您在畅春园呆了那么久，就是求太后娘娘派人来帮忙么？”
白语晖打了个响指，“你猜对了。”
“那是要抓什么人么？”宝玲再问。
白语晖不肯详答，只道：“天机不肯泄露。”
宝玲不问出来不罢休，张嘴还要再问，宝菡忙用手捂住她的嘴，“宝玲，大小姐想说的话，自然会告诉我们；大小姐不说，咱们别多问。”
“也是大小姐好说话，换做是别人，早把你逐出府，不要你这多嘴婆了。”宝娟笑道。
往常两个大丫鬟这样说自己，宝玲定是顺顺从从的，今儿个看大家伙儿都开心，便跟她们挠痒痒闹着玩。
白语晖且不去管丫鬟们玩闹的事，正坐着考虑如何能不打草惊蛇又顺顺利利地抓住通缉犯。
据她昨晚离得那么近细瞧，长得有些英气的能演刀马旦的，便是那位雌雄难辨的假和尚“悟娘”，另一位美人则是失踪多时的徽剧名伶——姝颐姑娘。认真说起来，要抓走上交官府的人是悟娘。虽然通缉令上没有明说，但她认为会被全国通缉的犯人定犯下了不少罪行，抓住后还要好好审问才是。
如何才能避开东厂的爪牙，把悟娘身上背负的罪孽审个一清二楚呢？唯有把事情闹大，闹到三司会审，连皇帝都有所耳闻的地步才行！那样的话，即便谭庸有心保悟娘，却也不敢犯众怒。
及至隅中，马车停在了白府门口。
白语晖一下马车，便问门子：“那些伶人可有出去过？”
“回大小姐的话，那些伶人昨晚半夜才来，这会儿都还没起来，后院还是静悄悄的。老夫人叫庖厨们预备了他们的午饭，想来待会儿要起来吃午饭了。”
白语晖转头看身后跟的人，除了十个守卫，还有一大群府里的人，便道：“你们一早跟我出去，也都累了，回去歇会儿，准备吃午饭。”
下人们领了命，各去忙活。
“你们都随我去后院，看我的眼色行事。”
白语晖带着十个守卫，刻意绕过人多的地方，悄悄地来到了后院。杨春泰正指挥着几个干杂活的人开箱晒戏服，便在院子里架起了几根竹篙，晾上那些五颜六色的戏服。
“白大小姐。”杨春泰拱手问安。
白语晖直接问：“杨班主，不知那两位旦角睡醒了没有？我有事想请教二位。”
“她们已洗漱过，可能在梳妆或默戏，我去瞧瞧。”杨春泰晓得白府富可敌国，若是两位旦角得大小姐青睐，随便砸些银子捧一捧，不愁在京城火不起来。他匆匆敲开了房，只见两人正对镜梳妆，便道：“都快中午了，你们还没打扮好，快些吧，大小姐要请教你们唱戏的事呢。”
“就是昨晚见的那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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