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心如刀割的认亲
马车停在春晖堂前,原来的客栈保持原状,另外三侧砌了墙并建了房子,形似四合院,红墙青瓦,焕然一新。可是,客栈的大门是关着的。
白弘敬嘟哝道:“大白天的,难道还没人起床么?那可真够懒的。”
掌柜夫妇最是勤快,怎么可能到了隅中还未起?白语晖猜其中另有隐情,便吩咐车夫去叩门。
须臾,门开了,一个青布水田衣的妇人探出头,警觉地问:“你们找谁?”
“我家大小姐办了这家春晖堂,今儿个来看看大家,怎么都没人出来相迎?”车夫道明来意。
妇人换上笑颜,将大门完全打开了,“原来是东家来了,快请进。”
唐氏、白语晖和白弘敬三人下了马车,车夫挑着那一箩筐喜糖,跟了进去。
顷刻间,奶妈们有抱娃出来的,也有独自出来的,纷纷笑逐颜开。
“昨儿个我妹妹招了婿,本要请大家去府上吃席,因晓得大家带婴儿不便赴宴,今儿个我来给大家发喜糖,再做些好吃的犒劳大家。”
没等吩咐,奶妈们主动站了两排,由唐氏和白语晖分发喜糖,喜气洋洋。
“桂哥,桂嫂,你们终于回来了。”一位奶妈高声喊道。
白语晖扭头一看,掌柜夫妇垂头丧气地迈进门槛,桂哥的前额有几缕黑白夹杂的碎发,脸上胡子拉碴的,似是两三天没好好打理过容貌;而桂嫂的头发全白了,恍惚一夜间老了十岁。
她惊讶至极,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拉着桂嫂的手问:“桂嫂,你这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怎么也不托人给我捎个口信?”
“夫人,我该怎么办呐?”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诉苦,白语晖怀疑桂嫂说不出口,便叫白弘敬继续分喜糖,她则跟桂嫂一齐进房,问明缘由。
“夫人,我听您的话,去刑部报孩子失踪的案子,那些衙役不理我,我跟桂哥怕惹恼了他们,便十天半个月才去一回。哪料,前几天听衙役们说抓到了一个通缉犯人,还把画像那给我看了,我跟桂哥一看,好像是我们的孩子!我俩花了点银子打点,进刑部大牢见到了他,那不就是我们的儿子么?”
前几天进刑部大牢,还有通缉画像,难不成是花姝媛,也就是假的摒尘和尚?
如果真是的话,白语晖亲手把他送进了刑部大牢,桂哥桂嫂知道了,恐怕会恨自己的。她按捺住心中的疑问不表,只问:“桂嫂,你孩子走丢了八年,一眼就认得出来么?”
“夫人,我孩子走丢时七岁,才过了八年而已,顶多是十五六岁,哪里会认不出来呢?”桂嫂双眼含泪,“他自己也说记得是冬天早上拿竹竿敲冰锥儿,还记得自家客栈是宝福客栈,错不了啊!可惜,我们找了他八年,万万没想到找到他时,他竟时日无多了。”
时日无多!
白语晖斟酌了片刻,才问:“桂嫂,那他是身患重病活不长了,还是……”
“刑部的人说他作恶多端,等案子全部查明审判,恐怕会落得个秋后问斩的下场!我可怜的儿啊……”桂嫂趴在桌边,嚎啕大哭。
看桂哥桂嫂找到了亲生儿子,却要亲眼看他去黄泉路上,白语晖有些于心不忍,但转念一想,他糟蹋那么多良家妇女,换取金银财宝,惹得多少家庭支离破碎?如若对他网开一面,出了刑部大牢,恐怕又会重操旧业!
为了天下妇女的安危,她不能因妇人之仁而干涉刑部决断,只低声安慰桂嫂道:“桂嫂,你少哭些,仔细哭瞎了眼睛。”
正在这刻,宝玲叩门道:“大小姐,花二姑娘有急事找您。”
白语晖没带丫鬟来,定是花姝颐有急事才会央求丫鬟带她来找,不能不见。她打定主意,便道:“桂嫂,这事急在一时也没用,大家都冷静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好法子。我先去见客,待会儿就回来。”
“夫人,您有事只管忙去。”桂嫂带着哭腔答话。
白语晖带上了门,又听房里放声大哭,终是叹了一声气,再问宝玲:“宝玲,花二姑娘在哪?”
“在外头的轿子里。”
白语晖疾步行至轿子旁,一面打起轿帘,一面开口道:“花二姑娘,让你久等了。”
“白大小姐,你终于来了。”
花姝颐不施粉黛,素来娇俏可人的人,显得有些憔悴,又很着急。不等人问,她直接张嘴道:“白大小姐,大事不好了!”
“怎么回事?”有了桂哥桂嫂失踪八年儿子在狱里认亲这一奇事,白语晖已有些波澜不惊了。
花姝颐绞着手指答道:“我这两天怎么都睡不够,也没什么胃口,还老是反胃,总担心是怀了他的种,便去济世堂的女大夫那里看了一趟,竟真的诊出了喜脉!”
花姝颐怀孕了,孩子是通缉犯人的!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桩桩都是难事!
白语晖腹诽一通,尽量冷静地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白大小姐,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办,才来问你的。”花姝颐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紧抓着白语晖的手。
“花二姑娘,这样的大事,我真没法替你做主。”白语晖担不起那样的重责。
花姝颐抓紧不撒手,“白大小姐,我爹娘远在黄山,就算闻讯赶来,若是顺风顺水的,半个多月就到了;若是涨水或河道堵塞了,四五个月都来不了。况且,我被人拐走,还有了他的孩子,爹娘定要骂我咎由自取的。我不敢问他们,只求你帮我想想办法。”
“你瞒着爹娘不肯说,我是不大同意的,却也不能勉强你。”白语晖再叹一声,“听闻堕胎的法子有不少,附子酒泡脚、针灸或捶打肚子,都是伤身体的,甚至可能有性命之忧;若是生下来,孩子的爹死罪难逃,你当寡妇抚养孩子长大,生活太过艰难。我也不好给你做主,生下来还是堕胎,你自己权衡利弊吧。”
这些事,花姝颐在来的路上已然想明白了,一时间无法下定决心,便痛骂男人:“都是他引诱我的,如今却要我一人自食其果!天底下的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生孩子受罪的是女人!”
“恨他的,岂止是你们这些被他害惨了的女人?还有他的亲爹娘啊。”白语晖随口感慨道。
花姝媛咬牙切齿地骂道:“子不教,父之过,他爹娘没教好他,害得我生孩子不是,堕胎也不是。若是我认得他的爹娘,定要骂得他们无脸见人。”
骂假和尚坏可以,连着骂人爹娘就有些过火了。
白语晖替他们说情道:“实不相瞒,这家客栈的掌柜夫妻就是他亲爹娘,只因走散了八年,被坏人拐走,才走了歪路。如今他爹娘一夜白头,也是被他连累惨了。若是你想见他们,我可以带你去。”
“我不去!他爹娘要是晓得我怀了他的孩子,定要哭着喊着求我生下孩子,我才不上那个当。”花姝颐快言快语地辩驳道。
白语晖并没想那么多,却被说成是设了圈套,越发没了半点介绍花姝颐和桂哥桂嫂认识的心思,悻悻地道:“那我叫宝玲陪你回去,你暂且别跟永庆班去唱戏了,就说我留你在府上住一段时日。”
“多谢白大小姐收留我。”
白语晖微微点头,便下了轿,对候在一旁的宝玲道:“宝玲,你好生护送花二姑娘回去。”
“大小姐,您只管放心。”
宝玲答了话,便被花姝颐唤进轿子里坐,直接拎裙进了轿。
花姝颐问:“宝玲姑娘,你们府里有人喊白大小姐夫人,想来她是嫁过人的,怎么她总是形单影只的?此外,那位思晖小少爷,是她亲生的么?”
“我们大小姐,四月初八嫁给了新姑爷,可惜姑爷命薄,五月底便归西了。府里的小少爷,是姑爷生前收养的,如今正好给大小姐做伴。”宝玲如实答道。
花姝颐在心里琢磨:白大小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却这般年轻就守了寡,独自抚养那么小的婴儿长大,虽不用事事亲力亲为,却也十分寂寥,可以说得上是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
这般一想,她心里舒坦了许多,忽想吃些酸甜开胃的东西,便打起一侧的轿帘, 时时留心卖瓜果蜜饯的铺子。
“停轿停轿!”花姝颐大声嚷道。
于闹市上忽然停轿,宝玲怕出事,慌忙跟着下了轿,便见花姝颐钻进明和斋,满脸笑意地挑选各式蜜饯点心。
好巧不巧,王越之也在陪着白语妍挑选蜜饯。
宝玲硬着头皮打招呼道:“妍姑娘,您怎么亲自来买东西了?”
“我最喜欢这家铺子的蜜饯点心,今儿个出来了,便来买些。倒是你,嘴巴犯馋,偷偷跑出来的么?”
宝玲连忙摇头,“是夫人吩咐我陪花二姑娘来的。”
“哪位是花二姑娘?”
宝玲伸手一指,“那位便是。”
白语妍顺着宝玲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身姿婀娜的女子,捏着一颗酸梅吃得滋滋有味,便揶揄道:“原来嘴馋的不是你,可她怎么像我一样那么喜欢吃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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