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二章少见的信号筒
山寨的夜晚没有灯火，只有天空中的月亮洒下清辉照亮大地。
阴影中，几个人悄悄走出屋子，小心翼翼地踩着竹子搭成的走廊，尽量不发出声音。
夜里安静极了，只有他们的眼睛反射出一点月光。
踩在泥地上后，他们的步伐开始加快，朝着记忆中的房屋飞奔而去。
他们躲在角落后面，看着门口的守卫。
这是黄镐才能享受的待遇。
相比守卫的铠甲和长刀，这几个人手里只有两个人拿着柴刀，这是因为他们工作关系才分到的铁器。
其他人只能拿着削尖的竹子，如果没有铠甲保护的话，这种武器还是有一定威力的。
大家互相看了看，点了点头，然后像猫一样蹲着，控制呼吸，慢慢靠近。
门口的火盆把守卫的影子照得晃来晃去，耳边传来竹子发出的奇怪声音，好像有种让人昏昏欲睡的感觉。
守卫强忍着打哈欠，夜里轮班的只有两个人。
咔嚓。
地上的枯枝被踩断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谁！”
守卫一把抓住刀柄，压低声音，猛地转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有刺客！”
一看到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他不再压低声音，大声喊道：“保护大人！”
“唰”的一声，刀拔了出来，一个守卫一脚踹开门，大喊：“大人，有刺客！”
另外两个守卫也被吵醒了，随手抓起长刀，下意识地冲向门口。
黄镐还迷迷糊糊的，半夜被吵醒，脑袋好像还没转过弯来。
喊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既然已经被发现，他们也不再藏了，直接拿着竹竿冲了上去。
“杀！”
“杀狗官！”
手里拿着柴刀，一边喊着一边往前冲，后面跟着几根削尖的竹子。
顿时，喊杀声四起。
三个人排成阵型，守住门口，手中的长刀不断闪出寒光。
“带大人快走！”
守卫大喊一声，一把抓住刺来的竹竿，挥刀就砍。
鲜血随着刀锋飞溅，洒在地上，染红了落叶。
“刀，给我刀！”
黄镐反应过来，他可不是那种文弱书生，立刻大喊。
但他的刀挂在床头，根本来不及拿。
“噗呲，噗呲。”
他没回头看守卫，但能听到东西扎进身体的声音。
“嗬，嗬，就知道你们这些苗人靠不住！”
盔甲缝隙里流出鲜血，守卫捂着肚子，可因为穿着铠甲，血怎么也止不住。
他喘着气，把伤害他的贼人砍死了。
但更多的人绕过三人，去追黄镐。
“该死！该死！”
一个人扑过去，手起刀落，又是一个人倒下，但自己也被竹竿扎了一身。
无意间，守卫摸了摸脖子，手上黏糊糊的，还有点温热。
当他倒下时，眼睛还盯着黄镐逃跑的方向，只看到他慌乱的脚步。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三个守卫倒在血泊中，身上插满了竹竿，月光照在他们身上。
“黄大人，快跑，快跑！”
最后一个守卫拉着黄镐拼命往远处跑。
“真该死，有人吗？有人吗！”
护卫大声喊着，看着两边紧闭的房门，心里越来越冷。
“吱呀”一声。
正当护卫快要绝望时，那些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了，一个个苗人站在门口，看着正在逃跑的黄镐，眼神中带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看到这情形，护卫也不再说什么了，抿着嘴，拉着黄镐拼命往前跑。
“杀官贼！”
后面的追兵却士气大增，果然官老爷不得人心。
他们一边喊叫一边追赶。
就在黄镐拼命逃命时，眼前出现了一个身影，在月光下，他认出了是往觉。
“让开！”
护卫已经不再相信苗人，挥舞着刀冲了过去。
而黄镐嘴里苦涩，喘着气，说不出话来。
往觉侧身躲过一击，然后说道：“快跑。”
护卫愣了一下，随即拉着黄镐朝寨外跑去。
“给他刀！”
黄镐回头看着赤手空拳的往觉，费力地喊出声。
但护卫没有听从，他明白，对方只能再拖一会儿。
“往觉！你不要命了！”
身后传来盗贼的怒吼，接着是往觉轻蔑的笑声：“笨蛋，杀了他，所有人统统得死！”
和黄镐不同，往觉是苗人，周围的苗人都在看着，盗贼不敢贸然动手。
“让开！”
不
往觉站得笔直，双手紧握。
既然不让，那就杀。
他抢过死去护卫手中的长刀，朝往觉劈去。
闪身、抬手、提膝，动作一气呵成，来犯者的手被扭成怪异的角度，长刀掉在地上。
往觉捡起地上的长刀，挡在追兵面前。
“杀！”
撕破脸后，盗贼不再留手，竹矛和棍棒一起扑上来。
往觉勉强躲闪，他的任务就是拖住他们。
抓住刺来的竹竿，身体一转，把人甩出去，柴刀紧接着砍在那人背上。
伤口撕裂带来剧痛，往觉闷声哼了一下，猛地撞向挥刀的人，手中的长刀直接扎进对方肚子，用力一搅。
他把那人扔进人群里，拔刀时带出一些碎肉，身后传来呼呼的风声。
“拦住他们。”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原本在门口看热闹的苗人纷纷拿起扁担锄头，围了过来。
“真该死，你们要背叛卡沙大人吗？”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味道，血腥味混杂着一股腥臭，盗贼挥刀大喊。
“你们是想当朝廷的走狗吗？忘了那些狗官怎么欺负你们的吗？”
喊声没有得到回应，盗贼没想到，杀一个官吏，竟然会闹到这种地步。
“今天咱们来刺杀官吏，你们以为朝廷会放过你们吗？”
盗贼露出狰狞的笑容，苗民们听了这话，脸色也变得复杂起来。
“时代变了，只要你们死了，就算立了功。”
往觉感觉浑身无力，背后湿透了，嘴唇干裂，但他知道，不能让盗贼继续说下去。到底有没有功劳，他不清楚，但黄镐绝不能死在这里。
谁都会讲大义凛然的话，往觉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
他来得晚，是因为听到动静后，就把香卡送到寨子外面，藏好之后才赶过来的。
听了往觉的话，其他苗民也有些动摇。
虽然和黄镐相处的时间不长，不至于让他们感激，但明军的军功，他们多少听说过一些。
他闭着眼睛，还在硬撑着。
“杀！”
盗人大吼一声，谈不拢，那就动手。
屠村的事他们不是没干过。
不同苗寨之间本来就有矛盾，在打仗的时候，借机报复的事情太多了。
顿时，人群就冲撞在一起。
往觉吃力地挥动着刀，现在的伤势，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只盼着妹妹能过得好一点，能好好照顾他的妹妹。
寨子外面，黄镐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弯着腰喘气，身边的护卫很着急，紧张地四处张望。
“黄大人。”
有人轻声叫了一声，护卫一听立刻拔出刀，大声喝道：“什么人！”
草丛中，香卡钻了出来。
一看是她，黄镐拍了拍护卫的手，抬头看向香卡，眼神有些躲闪：“香卡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香卡走上前扶住黄镐，说最近一直在担心他，听到了动静后就把他送出了寨子。
“阿哥呢？现在怎么办？”
香卡焦急地拉着黄镐的手，显得有点慌乱。
“还来得及。”
黄镐拍拍她的手，望向大路的方向。
远处，火把连成一条线，像一条火龙一样蜿蜒向前。
斥候报告后，士兵们从睡梦中被唤醒，迅速开始行动。
黄镐的寨子是个试验点，虽然周围没有驻军，但不代表没人盯着。
点点光亮出现在视野中，很快连成一片，再靠近一些，就能听到整齐的脚步声。
能在夜里这么快、这么整齐地行动的，只能是军队。
“来了。”
黄镐眼睛一亮，香卡也转过头来看过去。
火把的光芒照在士兵们严肃的脸上。
他们跑过来，经过黄镐身边，只有领队停下来，说道：“请黄御史跟我们进寨。”
他顿了一下，又问：“信号筒带了吗？”
黄镐回答：“在屋里。”
王骥早就预料到事情会这样，所以安排了人。寨外不仅有斥候，还给了黄镐一个很少见的信号筒。但事情发生得太突然，黄镐连刀都没带，哪还记得去拿信号筒。
计划是计划，实际情况还得看具体情况。
不过黄镐没死，这已经算不错了。领队没多说什么，让黄镐跟着走，只是为了不伤害无辜的人。
火把在夜里特别显眼，一出现，就有士兵大喊：“放下武器，投降就饶你们性命！”
声音如潮水般涌来，让正在混战的人群愣了一下。
“听令，举枪！”
传令官举起小旗大声喊道。
接着，苗民们看见士兵肩上架起了他们害怕的木棍。
“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越来越多的士兵从领队身后走出来，渐渐围成一个圈。
倒在地上的往觉，看着模糊的火光，喃喃自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迷迷糊糊中，他看到好像是自己的妹妹冲出人群，找到他，耳边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军医，快点！”
最后的视线彻底陷入黑暗。
天色渐渐明亮，山间的雾气被阳光穿透，唤醒了沉睡的山林。
山寨里，地上的血迹证明昨夜的战斗不是梦，只是那些不见了。
队长站在黄镐旁边，说：“这算是失败了吧？”
“不算，算成功。”
黄镐喝了一口热茶，呼出一口白气，说：“只要有人站出来，就是成功。”
队长沉默了。
“往觉怎么样了？”
黄镐觉得往觉可能活不了了，但队长却说：“得看军医怎么说，这种事谁也说不准。”
有些人的皮肉厚，挨三刀六洞都能救回来；有些人背上一刀就死了。
“我去看看。”
黄镐说完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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