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4章 消息
午后的暖阳十分温馨。
街道上，商贩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大都城内的百姓，似乎并没有因战争到来，而被影响到生活。
此前如何，此后便如何。
只是偶有生活拮据的人，在离开粮油铺子的时候，会小声谩骂几句。
谴责那些丧良心发战争财的黑心商贾。
七王爷倒是不在意粮油铺子几文钱的涨幅。
但他有更多需要耗费心力的事情需要处理。
为此，他甚至还萌生了干脆在家办公的想法，不过最终出于效率考虑，还是放弃了。
上午的工作告一段落。
七王爷难得获得了一些闲暇，在椅子上小憩起来。
不过，这都只是外人看到的画面。
实际上，闭上眼睛的七王爷，仍没有停止思考，而是在想一些私事。
前段时间，他将扎牙笃送去了大明，以这种方式来免除自己的后顾之忧。
诚然，这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对于扎牙笃这位世子来说，大明更是是非之地，稍有不慎就要落入大明朝廷的手中。
可在七王爷看来，这种情况没什么不好的。
相较于可能存在的未知风险，扎牙笃就算是被大明抓了，也只会成为政治筹码，而不会危及生命。
事后，他完全可以用合理且安全的方式，将对方赎回来。
之后的几天里，七王爷进行了一些放心大胆的调查。
根据调查的结果，得出了蒙皇的确存在问题，并且问题很严重的结论。
不过，他仍无法确定这问题的真正来源，与是否会对蒙元、对他产生不好的影响。
想着，忽地七王爷听到了一些琐碎的声响。
睁开眼睛一看，就见吏员正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再看窗外的光景，时间竟不知不觉间发生了飞跃。
他睡了接近半个时辰？
到底还是年纪大了......七王爷心中想着，伸手从桌案上拾起刚被送过来，其上还有朱漆烙印的牛皮纸信封，拆开上面的火漆，他阅读起了信件的内容。
眉头一点点皱起，眸子也下意识认真起来。
那是前线传回的军情。
其中就有提及大明以火器覆灭蒙元数万骑兵的事情。
在看到这一则消息时，七王爷下意识的反应是情报有误。
大明的火器，虽然以威力强大著称，可只要统帅的将领脑子没被驴子踢过，就一定能够在火器造成较大杀伤以前，结成军阵，从而最大限度地削减火器对大军的损伤。
除非那数万人是在一瞬间覆灭的......脑海中浮现的猜测，令情绪紧绷的七王爷，都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觉得自己真是糊涂了，怎么会有那么大威力的火器？
可紧接着，他就看到了大军覆灭的详情。
还真是一瞬间覆灭的？
他们甚至连敌人的面都还没有见到？
七王爷下意识端正了坐姿，重新审视起前面的内容，通读过后，确定没有遗漏什么细节，继续看向后面。
对于这种威力强大的火器，汝阳王谨慎地进行了两次试探。
并未调动最为精锐地骑兵，而是由一位具备宗师中期修为的军中将领，率领五万步卒，提前结成军阵，而后攻城。
不过大同府城的守军，并未再拿出先前所使的火器。
没有，还是没用？
七王爷皱眉想道。
他更倾向于前者，因为如此庞大威力的火器，若是能够形成一定规模地量产，那这场仗也就没必要打下去了。
但也不能排除这种火器，对宗师后期层次的军阵影响有限的可能。
而无论是哪一种，都说明蒙元的情况不容乐观。
战报的最后，汝阳王没有避讳地提及，言明想要攻破大同府城，并在数日内兵临城下，是几乎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希望七王爷能够提醒王上早做其他准备。
看到最后，七王爷不由得再次后仰，让背部靠在椅子上。
沉默良久。
“准备车马，本王要入宫面圣。”
对门外值守的吏员吩咐了一句，七王爷又在椅子上靠了一会儿，才提起钵笠冠，按在了自己那发丝稀松的头顶上。
......
......
七王爷并未在演武场上看见蒙皇的身影，经一旁的侍卫解释后，他才得知蒙皇已回了御书房中休息。
让侍卫进去通禀后，他站在原地，思考着待会要如何开口。
不过他迟迟没有得到召见。
进入御书房通禀的侍卫，也没再出来。
怎么回事？
七王爷有些疑惑，耐心地又等待了一会儿，仍没有听到任何动静的他，忍不住上前几步。
手掌抬起，已按在了门上。
不过还未等他轻轻用力，御书房的门自己就打开了，刚刚进去通禀的侍卫，正站在门口：“七王爷，陛下召见。”
听着他口中那没有太多感情的回复，七王爷眼睛睁大了一些。
直觉告诉他，眼前站着的这个侍卫，和刚才进去通禀的侍卫，存在着细微的差异，更加的阴沉，更加的淡漠。
轻微的愕然只在脸上存在了一瞬，七王爷便收敛起了表情，并未将心中的想法表露出来，微微颔首，而后看着对方让过了一条道路。
当他默默走进御书房，站在门口的侍卫，又突兀地将房门关闭。
做了两次深呼吸，七王爷平复了一下情绪，朝着右侧走去。
蒙皇并不热衷读书，因此，他的御书房，也并没有耗费太多心思布置，在正间置又一张宝座、两个大书架，西次间设仙楼一座，东次间设写字桌一张、大书柜一座。
蒙皇便在东次间的写字桌旁休息，手捧一卷看不见封皮的典籍，漫不经心地读着。
不过真正让七王爷在意的，是书房里面，并没有其他人存在。
别说是其他人了，蒙皇身边就连个伺候的公公或是宫女都没有。
“来了。”
听到七王爷的脚步声，蒙皇没有放下书卷，反而是随意地攥着书卷，朝一旁的软榻指了指：“坐吧。”
“谢陛下。”七王爷并未拒绝，行了一礼后，就坐在了位置上，手掌则习惯性地搭在了一旁用作隔断的矮几上。
许是刚才的事情让他有些分神，如今一只手不自觉地摩挲着矮几上面的纹路。
御书房一时陷入了沉寂。
见七王爷许久未曾开口，蒙皇诧异地抬起头，将目光从书卷移至七王爷的身上：“你还有事么？”
“......臣御前失仪，还请陛下责罚。”
“罢了，你也是大病初愈。”蒙皇摆摆手，旋即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转而问道：“朕听说扎牙笃去了大明？”
“历练历练，将来不求接替臣弟的位置，也总归能为陛下分忧一二。”
七王爷微微叹息，随后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汇报起了前线的情况：“陛下，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别说几日之内，便是十几日，都未必能够攻陷大同府城，更谈不上攻陷大明京城，武穆遗书的事情，还是要另作打算。”
蒙皇状似随意地摸了摸桌上的一只玉虎，轻轻颔首道：“我已给高丽国主发去国书，刚才密卫回报，那位出现在高丽战场上的大宗师，已答应出手。”
密卫？
是蒙皇私下里训练的一支卫队？
七王爷脑海中下意识冒出了这个想法，旋即一发不可收拾。
若是存在这样一支隐秘的卫队，那蒙皇能够越过他得知一些隐秘的信息，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至于修为突破的问题，也许真的是他想多了。
武者的修炼方式千奇百怪，指不定蒙皇就通过密卫，得到了某种隐秘的功法，才成功晋升宗师也说不定。
甚至就连刚刚侍卫在御书房中滞留的问题，也得到了解释，密卫正在汇报工作时，侍卫刚好闯入，后者自然会感觉到不安......
一桩桩，一件件曾经在七王爷看来充斥着疑点的事情，如今一一‘合理’了起来。
“远来陛下早有准备，那臣就放心了。”七王爷语气轻松许多。
蒙皇也面露笑意。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七王爷起身拜别。
......
......
待到七王爷离去，蒙皇伸手轻轻扣动桌面。
下一刻，房间的阴影中，缓缓浮现出一道身影，那是个身穿兜袍的男人，大半张脸都隐于阴影之中，看不清楚容貌。
他缓缓走到软榻旁，将一柄无鞘长剑随意放在了矮几上，语气随意道：“我同你说过的，不用担心暴露，他什么也不会发现。”
“嗯。”蒙皇摩挲着玉虎，相信了对方的手段，转而问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行动？”
“快了，高丽的那位大宗师已经动身，今晚就能抵达大明京城。”黑兜帽下的嘴唇轻启。
“那就好......”
与此同时，坐上马车朝着中书省衙门行去的七王爷，忽地觉得指腹一阵刺痛，低头一看，就见食指指腹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口子，殷红的鲜血渗了出来。
“什么时候的事？”
七王爷疑惑中，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简单裹住伤口，就在这时，他的精神一阵恍惚，持续了好半晌后。
“王爷，您没事吧？”
马车中传来的动静，让车夫忍不住询问出声。
车厢中，再次传来七王爷的声音：“无碍，先不去衙门了，改道回府。”
“是。”
......
......
日头渐渐西斜，空气都变得有些燥热。
幸好这个时节的大都城，偶尔就会刮来一阵劲风，送走炎热，带来凉爽。
只是尘土大了些，让一些做酒水生意的客店，大白天就关了窗户。
太白居也没有例外。
门口的酒幡像是喝醉酒的客人，无力软倒下去，让人看不清楚上面的字样。
店里的生意算不上好，伙计也没精打采的靠着桌子，时不时打一个哈欠，打两个嗝，酡红的双颊，令人怀疑他是不是偷喝了店里的美酒。
事实上，他的确喝了。
不过并不是偷喝，而是这家客店掌柜的营销手段。
他和伙计配合着演戏，让伙计偷喝酒，然后由他出面训斥，让别人听到，重复个三五次后。
那些原本不想来买酒的人，也会对这家酒肆感兴趣。
好奇这里卖的酒，究竟有多么香，才会惹让伙计屡教不改？
不过没过多久，这种手段就被识破了。
这家店的酒水味道算不上多么好。
价格却比别人家贵一些。
客店的掌柜在发现这种手段收效甚微后，也渐渐没再对外演戏了。
倒是店伙计，真真切切被养成了酒鬼。
每每趁掌柜的不在店里的时候，就要偷一些酒来喝。
“踏踏——”
有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店伙计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脸上挤出笑意：“客官，给您打点什么酒？”
“小店的竹叶青、汾酒都很不错......”
客人并未理会他的推荐，左右看了看后，低声对着暗号。
店伙计的眼神瞬间清明。
“您算是来着了，这种酒小店不卖，但我家掌柜的爱喝，前不久才买了一些回来。”
“我让人带您去取。”
他说完，回头冲着后院喊道：“老三！带这位客官去掌柜的藏酒的地窖！”
“你迟早要被掌柜的撵走！”后院走出来一个大胡子，看着伙计脸上的酡红，骂咧咧道：“自己偷着喝还不够，现在还卖给客人？”
“嘿嘿，偷喝一点，掌柜的发现不了。”伙计不在意地笑了笑。
大胡子又瞪了他一眼，看着那前来买酒的客人，换了一种态度，客气道：“您跟我来。”
两人去了后院。
店伙计重新坐在了对门的桌子旁边，虚眯着眼睛，注意着门外的动静。
这里是酒肆。
同时也是锦衣卫的秘密联络点。
此前朱雀镇抚使被抓，身处于大都城的锦衣卫，全都蛰伏了起来。
直到前不久，战事将启，才重新活泛起来。
那前来买酒的客人，便是锦衣卫的密探之一。
后院。
“情报属实吗？”大胡子从对方口中得到消息，眉头皱起。
“我用符箓确认过了。”
买酒的客人郑重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大胡子没再说什么，直接下了酒窖，买酒的客人在原地等候，忽地就听下面传来一阵骂声：“淦恁娘！他偷喝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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