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天子(一)
其实石敬瑭所言,确实不是没有道理。
李存勖此战亲自出兵,起因在于阴山诸部态度反复,名义归附却难以调遣,加之李嗣源所率八千客军被困塞外,不救则草原威信尽失。
此外,更有蠢笨如猪的盟友自蹈死地,不救则坐视晋国慢性死亡的根源所在,别无抉择。
因此,太原此次发兵,不仅动用了经历高梁河之战、镇州之役及去年与岐国交战而损耗颇重的全部鸦儿军,更直接调动了朔州、云州的代北精锐,合计两万余战兵出塞。
河东固然富庶,然终究是一镇之地,岐国被纳入中原,王镕、王处直一箭未发便献土投降,赵地尽失,漠北又归附萧砚数年,河东向外沟通之渠道,不过阴山与定难二镇,处境较之往年已显窘迫。
故这一战,两万余精锐出塞,实为晋国除却代州雁门、太行各陉、潞州防线以及河西大河守军之外,最为善战的机动力量。加之随行的后勤辎重、辅兵、征发民夫及阴山仆从军,所谓倾国之力可能夸张了点,但称其为倾半国之力,实不为过。
而李存勖统帅此半国之力,倒确也不坠亚子之名,甫一出塞,就催破了朱友文,重新夺回了漠南,使得阴山诸部丧胆,更威慑了居庸关一线梁军。甚至若非李茂贞突然倒戈,即便难以攻破王庭,王彦章亦当难逃覆灭。若此,再携耶律剌葛部席卷漠北而后从容离去,其势可谓强盛。
然而这所谓半国之力,自李嗣源被诱导出塞,阴山反复开始,这支倾注晋国半国心血的军队,其覆亡之路便已埋下伏笔,成为萧砚削弱晋国整体军力计划中的关键一环。
只是李存勖亲征所展现的气魄与决断,虽为这支部队争取了些许生机,制造了诸多波折,但终究未能逆转大势。
当萧砚不顾南线“大唐”三路齐攻江防的战局,亲临北线主导战事,河东这半国精锐的结局便已注定。一战之下,晋军战死五千余,被俘四千余,至于所有辎重、战马、军械粮秣、辅兵及民夫,更是全部损失殆尽。
不止如此,晋国检校左仆射、曾一度让朱温等梁军不敢直面其缨的史建瑭,此役战死;方面大将、意气横壮、得麾下将卒喜爱的李建及在被俘前自刎于阵前;驻守两河大营的蕃汉马步军都虞侯朱守殷战死;义儿军直军使张敬达、裨将卢文进等大小将校皆殁于此役。
仅两河之畔,可辨明身份的晋军校官以上将领,阵亡者便逾三十人,被俘者亦有数十,壮烈尤甚。
而漠北军方面,乙室部等大小部族,上至其部夷离堇、下至萨满、巫医等贵族,无论渠帅、胡卒,被公羊左、赵思温围困而不得逃之万众尽数乞降,而这些人无论贵族胡卒,全部十抽一杀。乙室部被除名,叛离迭剌部的几个氏族亦遭除名,残众尽数打散,分入漠北其他顺从的小部族。
而据查,跟着耶律剌葛逃走的漠北军,约莫也就只剩下一两千残部,精锐尽丧于此战,这位漠北叛王,已是彻底名存实亡。
这一战下去,晋国的血确是放的够够的,但所谓尽覆河东精骑,既然李存勖尚领七八千残部向西逃窜,萧砚又岂能坐视,随即一纸调令述里娘子来接应收拾残局,而后马不停蹄,亲领三军向炭山方向追击。
至于柳河战役告终,亲追李存勖不提,萧砚并当即向幽州、易州、镇州、刑州、泽州诸军明发旨意,令李珽、冯道、田道成、李思安、王景仁、谢彦章诸将在粮秣、辎重等军需充足的情况下,酌情伺机对晋国发动全线攻势。
并不止于此,萧砚又复令幽州居庸关守将赵德钧,令其即刻出塞汇同妫州的怀来军,一并向北横扫,不求可以击败负责李存勖后路的高行周,但求稍稍阻遏李存勖一路,便是大功一件。
身在逃亡路上的李存勖自然不会知道萧砚的部署是如何,但却知道这厮是亲自在身后穷追不舍的,故一路也不敢停歇,痛失大将,折损精锐之悲更不是当下可以顾影自怜的,只是咬着牙一股气向西逃而已。
而所谓千里大追杀,萧砚又岂能作罢,双方俱是疲军,但一方是逃,一方是追,士气岂能混为一谈,故荒原之上马蹄如雷,累死、折损的战马全部不计,只是不惜一切代价要直取李存勖。
双方都不敢稍稍停歇,竟然俱是一昼夜行了两百余里,沿途俱是倒下被弃的战马和不堪再坚持的稀疏晋军,大军却没时间俘虏他们,只是一路狂突而已。
而这些晋军溃卒当然也没机会逃走,萧砚在前面一路追,述里朵在后面一路赶,而与萧砚数年未见的述里娘子甚至无需请示,也没有派人去劝萧砚穷寇莫追,只是将所得之辎重,俘虏,全部押往幽州处置。
于是这般如此追了两个昼夜,行至炭山下,李存勖终于得到高行周率领的晋军与阴山仆从军接应,复而调头与疲惫不堪的萧砚大军大战。
萧砚一面遣李茂贞、王彦章、朱友文、元行钦、赵思温等将正面硬抗,一面自领体力相对充沛稍许的幽州援军两千骑向北迂回,强渡黑河,一路连穿晋军十余部,及至李存勖后背猛攻,正面战场本已据上风的晋军当即大丧,后撤回援。
秦王麾下实在士气爆表,晋军实难抵挡,便一面撤退,一面不时回头大战,双方便在炭山陉口前一日十战,起先几战还各有胜负,及至最后,梁军无不大破晋军,势不可挡。
晋军只好退入炭山隘口,依托地利阻截。
整个炭山山脉的几道陉口前乱成一团,党项话、鞑靼话、漠北话、汉话、战马嘶鸣之声、甲胄兵刃相互撞击之声、喝骂声、欢呼声、拼死搏杀声、秦王万岁之沸腾声,全部都相互交织在了一起。
一整日都在大战,抢攻陉口、杀穿进入、又被逼回、复又杀入……双方死伤枕藉无数,却根本没有人去统计,无数伤兵被人抬回战场后方,又齐齐向前涌去,及至最后,双方已不再骑战,而是全部转为步战,只为在狭窄的隘口将对方再推一丈,夺得优势高地或险要之处构筑防线。
晋军有援军接应,兵力与体力一时占据优势,自然是要在这炭山陉口拼死耗尽梁军元气,让之无力在己方弃守炭山后继续追击。
但梁军一方有李茂贞、朱友文、王彦章,甚至还有萧砚,四人齐齐破阵,晋军又如何能压得住,不过只是拼着兵力消耗而已。
及至最后,王彦章、元行钦干脆弃了甲胄,赤膊与晋军拼杀,而晋军之夏鲁奇与丧父的史匡懿、刘知远等亦是轻衣陷阵,血流成河。
战至半夜,晋军勉强倚仗隘口与峡谷高处的优势占据了半边峡谷,堵住了梁军。
而梁军终究力竭,萧砚一面让人收拢伤兵与阵亡将士,暂时停止攻势,一面严令述里朵迅速调集粮秣等后续援军向炭山赶,言天明前大军必须饱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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炭山在黎明前呈现出一种死寂的喧嚣。
风卷着血腥气和草屑,从东面幽深的峡谷里挤出来,发出呜咽般的哨音。
李存勖勒马在距离隘口数百步外一处稍高的土坡上,头盔下的脸被连日苦战的风霜刻得愈发疲倦,眼窝深陷,俱是血丝,哪里还有半分亚子意气,比之三日前的柳河畔,看起来更似苍老了十余岁。
他扫过身前,峡谷两侧的山崖上架满了强弓硬弩,但那里反而是死伤最惨重的地方,李茂贞、朱友文二人突袭的地方就在彼处,血腥味重的不得了,让人闻之欲呕。
而西侧陉口前,是经历过柳河突围、一路被梁军轮番撕咬,又一日十余战残存下来的晋军,他们疲惫不堪,甲胄残破,战马口鼻无不喷着带血沫的白气,甚为不堪。
更远处,则是稀稀拉拉、早已不成建制的漠北军,与叫苦不迭的阴山仆从军,晋国末路,正如此般,活灵活现的展现在他眼前。
李存勖沉默着,不发一言。
他并不后悔自己亲征出塞,更不认为此战的战略意图是错误的。
而盟友奇蠢,客军被围,阴山反复……种种如是,成一条极为清晰的脉络,萧砚之部署、手笔、远见,他当下又何尝没有想明白?
但成王败寇,自古皆然,事已至此,晋王是他,主帅是他,决策者亦是他。李存勖又能说什么呢?又能怪谁呢?
当年高梁河一败,败在他自大欺人,败在他轻视漠北,若礼待彼时的韩延徽,或许结果不会那般难堪。
故李存勖吸取教训,虚心纳谏,重视麾下,不再自专其事,甚至可以为了大局容忍阴山反复,容忍耶律剌葛这个蠢货使大局糜烂,容忍疑点重重的“李存仁”,容忍镜心魔与其人所谓的兵神……李存勖虽不专谋武功,但怎能看不出那一抹至圣乾坤功?怎可能不记得父王腿疾前的神武?
可还是败了,败的比当年高梁河一战还惨,败光了晋国精锐,败光了张承业与卢质拼命筹措起来的辎重,更败得如此境地。
既生李,又何生萧于此世?
难道上苍也不认为我李存勖是那可以终结乱世的英雄吗?
李存勖仰天看着草原上的星空,一望无际,繁星无数,而能有月华之光的,果然从古至今也只有一弯明月而已。
他便如此望着西面月亮西沉之处,出神良久。
而李嗣源勒马立在李存勖后方远处,冷眼旁观着其人如此姿态,终究是亦无一言,时值此境,所谓遗命与否,已经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东西了,晋国若亡,他只怕是亦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甚至智如他李嗣源,又何尝不知这一场绵延千里乃至动摇晋国根基的战事,有一大半原因就出在他身上?
萧砚手握遗命和李存忍,却一直隐而不发,逼着他李嗣源狗急跳墙,一门心思要来草原寻找出路,便引起后续一切败事。现在思来,比之当初在赵地就曝出他李嗣源,萧砚此招,才真是堂堂阳谋,李嗣源就算是现在想来,甚至都无可解之处。
但这又如何?
没有我李嗣源,晋国就不会亡吗?
没有我李嗣源,你李存勖就胜得了萧砚吗?
呵……
李嗣源全无内疚心理,只是心事重重的兀自退回自己的临时驻地,而得益于之前晋军驻扎在炭山,还是有一片营地用以大军或伤兵暂歇的。
而李嗣源回到帐内不久,其驻地边缘负责警戒的几个通文馆门徒,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任何警示,便无声无息地软倒在地。一个身影,如同融化的阴影,贴着地面滑行,径直来到了李嗣源暂歇的小帐篷外。
李嗣源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了这气息,他猛地睁开假寐的双眼,折扇“唰”地展开一半,眼中精光爆射,警惕地锁定帐篷门口那片更深的黑暗。
“谁?”
帐篷帘被一只毫无血色的手掀开,拔里神玉弯着身子钻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诡异笑色。
李嗣源瞳孔微缩,折扇稳稳地横在身前,并未因对方的诡异而有丝毫退缩,声音压得极低:“汝是何人?”
“在下拔里神玉。”
“拔里神玉?”李嗣源冷冷站起,负手背身道:“本太尉只知漠北有一拔里神肃,早已死去多时,汝又是这拔里神肃的何人?”
拔里神玉幽幽一笑,却并不解释其中的关联,当即怡然坐在李嗣源的塌边,在后者眉头阴沉的脸色下极为舒服的仰躺下去,像个娘们似的打两个滚,这才在李嗣源恶寒的目光下咯咯一笑,道:“太尉可知,魃阾石?”
“魃阾石?”李嗣源倒是瞬间警惕起来。
“对,正是魃阾石。”拔里神玉的眼中幽光大盛,他伸出手指,指向西面,“漠北八部先祖英灵所化。得此圣石者,潜能尽发,神鬼莫测。中天位可瞬爆大天位之上的伟力,足以让你……或者什么晋王、晋国扭转乾坤!”
只听这一言,李嗣源的心脏就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但他马上便冷笑下去:“你这人无缘无故入我帐中扯什么魃阾石,本就已经可疑,且不提本太尉如何能信你,此物是好东西本太尉自然知晓,可凭你?”
他负手背身,走至帐门前,沉声道:“此等神物,那阴山圣者多阔霍岂会赐予我等?又在何处?”
“赐予?哈哈哈……”
不料拔里神玉却是突然发出一阵低笑,在李嗣源皱眉望来的脸色中拍了拍胸口。
“圣者,真是好大的名头。她被封印禁锢三百载,出口近在咫尺却如同天涯。她若能动,何须假手于我?那几颗魃阾石就在她被禁锢之石门之外,却如同镜花水月,看得见,摸不着。”
他嘴角闪过一丝阴笑,随即死死盯住惊愕且狐疑的李嗣源,
“但有一颗,唯一一颗已被取下、可被凡人使用的魃阾石,就在那羽灵部公主……哦不,即你们这些人所言的尸祖降臣手中。还有那能驾驭此石狂暴之力、发挥真正神威的《九幽玄天神功》完整秘籍,也尽在她身,得此二者,何愁魃阾石不得?便是多阔霍亦为我所用!”
李嗣源先是下意识冷笑,但马上又顿时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如果眼前这诡异之人所言是真,那自己仅剩的活路岂不就在眼前?
但他只是强压下心头那一瞬间的狂喜,面上不但几无所动不说,甚而依然冷笑不止:“且不说尸祖降臣踪迹难寻,便是这九幽玄天神功,中原修之者便不止个数,如果这神功真能驾驭那能封印圣者的魃阾石,降臣只怕早已尽取,又何须你这厮来觊觎?”
拔里神玉嘎嘎一笑,旋即起身便走,“太尉既然不信,我去寻晋王便是,想必他会更感兴趣一些……”
李嗣源眯眼看着此人,手中折扇缓缓摇动,眼中杀机骤显,但一时之间,他发现自己竟然看不穿此人的底细。
也就是说,其人的实力,起码在自己之上!
他再联想到那所谓拔里神肃所修邪术一事,却是陡然沉声道:“如何取?”
“我就知道太尉是个干大事的人。”拔里神玉回过头,凑进一步,鼻翼微动,好似在嗅李嗣源身上的气味,而后者却只是面不改色而已。
“你我联手。那所谓尸祖降臣当下就在阴山北麓,她身边虽有其他三个尸祖,但并非时刻聚在一处。你带人助我,趁其不备,突袭强夺。只要拿到那唯一一颗魃阾石和秘籍,我自有秘法激发其力,助你……或者晋王,杀出重围,甚至反败为胜!”
而观其人神色,李嗣源竟是不再犹豫,折扇啪地合拢。
“好,待我去禀明晋王!”
片刻后,李嗣源寻至李存勖的临时军帐。便见李存勖坐在一方小扎上,盔甲未卸,脸色在昏暗的兽油灯光下显得异常疲惫,揉着太阳穴,仿佛头疼难耐。
而李嗣源当下也懒得管李存勖的处境,当即便将拔里神玉的提议稍加修饰,但隐去了多阔霍被封印以及如何取下魃阾石的细节,只是道:
“大王,此诚危急存亡之秋。那拔里神玉所言虽诡异,然魃阾石之力,或是我等绝境中一线生机。那尸祖降臣孤身在外,正是千载良机。臣请命,带六弟并通文馆精锐前往,夺石取书。若成,必携神物速归,助大王破敌!”
李存勖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头疼似乎更剧烈了。他看向一旁垂手侍立的镜心魔:“镜心魔,你见多识广,草原邪术……这魃阾石……可信否?”
镜心魔瞥了一下抱拳垂首的李嗣源,迟疑了下,但终究还是出声道:“回禀大王,草原秘术,诡异莫测,尤以萨满禁术为甚。魃阾石之说,古已有传闻,然激发潜能必伴大损,轻则根基尽毁,重则神智癫狂,身死道消。至于多阔霍……”
他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眼皮微抬,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幽光,“此草原圣者,是真是假尚且不定,依小奴来看,若魃阾石确有其事,然非人力可度,亦非正途所依,望大王慎之。”
这番话让李存勖发热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但他扫过帐外影影绰绰、疲惫不堪的将士身影,刚想说出的话又霎时顿住。
“罢了……”李存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但并无什么光芒,只是转向李嗣源,“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太尉……你且去试试吧,但本王并无助力帮你,且依照本王所测,萧砚必遣居庸关、妫州一线梁军堵我退路,故大军今晨便要向西北转进,你若得手,速至野狐岭汇合吧。”
“臣领命。”不管如何,如能摆脱李存勖,怎么也是一件好事,李嗣源心中狂喜,面上却肃然抱拳。
“大王,想那尸祖降臣及其他尸祖三人,皆为当世绝顶。为保万全,臣斗胆,请调兵神随行。有此神兵助阵,必可手到擒来,并及早汇合助阵。”
“不可!”
镜心魔的声音却想也不想的陡然拔高,他猛地踏前一步,几乎挡在李存勖身前。
“大王,万万不可!兵神乃护卫大王之最后屏障,梁贼有朱友文、李茂贞、王彦章乃至萧砚本人,皆乃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绝世凶神。若兵神离大王而去,贼子趁隙突袭,何人能挡?大王安危,重于泰山!”
他狠狠瞥了一眼李嗣源,又飞快地补充道:“且阴山之地,诡异莫测,更有多阔霍之名,如果确实存在……兵神力量虽强,恐受未知邪法克制,风险难料。请大王三思,切不可因小失大!”
李存勖看着镜心魔,复而看了看帐外那尊在阴影中沉默矗立、如同铁塔般的兵神,又瞥了眼李嗣源,却竟然半晌没有出声。
镜心魔的脸色一紧,有些失措。
“太尉。”
好在李存勖终究出声道:“兵神需护卫中军,不能轻动。你带通文馆精锐前去便是,且如果阴山确有其事,你可领兵符调动阴山仆从军助你,一切小心。”
他挥了挥手,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不再看李嗣源。
李嗣源虽只是临时提一嘴,眼中却也难免掠过一丝被压抑的失望,没有兵神,此行显然凶险倍增。
但他不敢再争辩,只能低头应道:“臣遵命。”
他扫了一眼镜心魔,转身大步走出军帐,身影融入黑暗。
而其人既去,镜心魔却按捺不住道:“大王,区区魃阾石一说,焉能放其人在此时离去?若让将士们听闻,岂不有临阵脱逃并自断一臂之嫌疑?且说,大王明明在追查其人关于先王崩殂一事的真相,小奴……”
李存勖抬了抬手,没有看镜心魔,只是闭着眼睛,声音很低。
“若能延续晋国,真相又如何?便是本王,都不重要了……”
而其人一言既出,镜心魔先是一怔,复而仔细盯着李存勖,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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