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5章 清平乐02

第1585章  清平乐02

她似乎并不惊讶会在这里看到张茂则，只是胡乱地擦了擦脸颊上被宫灯照得银亮的泪痕，便要挣扎着起身，却因腿上不便利而踉跄着几欲跌倒。

张茂则惊诧之时，下意识地伸出手扶住过分纤弱的身躯。

她似已经不及张茂则数月前见她时明媚了，像一朵即将凋败于秋月的芍药。

张茂则惊讶于为何会在这儿碰见她，可细思之下也隐约明白了缘由。

“谢谢。”她低哑的声音还带着鼻音。

“你叫什么？”急于取证心中猜想，张茂则冒昧地问出这个问题。幸而她并未怪罪他的莽撞，低声说出“棠竹”二字。

张茂则立即想起半月前，因谏言得罪今上的司谏官棠珙。

现已充军，棠珙早年丧父，十七岁探花及第，今才二十岁。

想来棠竹就是他的妹妹，如今被充入了教坊司，而棠珙的妻子罗氏因怀有身孕，与棠珙棠竹的老母郑氏被一起遣返回祖籍。

关于今上对棠家的判决，张茂则是清楚的。

张茂则心底微起波澜，扶着棠竹坐到石墩上。

在此过程中，张茂则察觉到她膝盖上似乎有伤，便问其缘由。

“那些人见我初来乍到，故意围堵我，我推一人，那人却将舞裙扯落在地了，教习嬷嬷护着她们，就罚我跪着。”说起委屈的事，棠竹再次落泪，她越想止住，近日所受的委屈却倾覆而至，再止不住哭泣。

“官家冤枉我哥哥，她们也冤枉我。”

她似乎已经伤心得不能自抑，竟说出大逆不道的言论，张茂则吓得赶紧示意棠竹噤声，四顾周遭，见无人才稍微安心。

“我有说错吗？官家和太后嫌隙……”就拿臣子出气。

张茂则的警告并非无用，说到最后，她终究闭了嘴。

“请姑娘不要再说犯上之言了，皇宫内  人多眼杂，得罪教习嬷嬷事小，得罪了宫中贵人恐贻祸家族。”

张茂则蹲在她身前，仰头看着她仍旧盈泪的眼睛，无奈地引袖擦拭她脸颊上的泪痕，声音绵柔的说着警告的话。

他能看出，棠竹是在众星捧月中长大的。在千娇万宠间长到这么大，却突然跌入泥潭里，想是谁一时之间都是难以接受的。

“嗯。”她又擦了擦眼角，终于止住了泪水。

之后很长时间，他们常能在这处相见。一次时张茂则私自给她送创伤药，自此的许多次相见便没那么多缘由了。

棠竹有时觉得，在这个陌生且闭锁的地方，遇到一个亲厚温柔的人，不至于令她那么忐忑害怕。

偶然一次，张茂则暗觉他们之间的熟悉，便说出了心中好奇，“你见到我时，似乎并不惊讶。”

“因为我早就见过你，张先生。”

看着棠竹那双平静清亮的眼睛，张茂则觉得，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宫中的生活，能将那些怨愤与不甘深藏于心底，平和的看待这里的一切。张茂则恍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棠竹就叫他“小先生”。

若是寻常，应唤他郎君或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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