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89 有内奸 与 脑补怪
哗啦啦啦——
路边烘焙店的卷帘门被拉开半人高的口子,店家弯腰钻出来,在店门前支起了广告旗。
印着招牌三明治图案的竖旗随着残暑微凉的晨风抖动起来。
人行道旁的地面似乎刚洒过水,清晨5点半的朝阳在湿漉路面上镀了一层金砂。
慢腾腾走在街道上的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看到浅间投来疑惑的眼神,驹场补充道,
“大老师不觉得泷岛最近很反常吗?”
“.要说反常,你和泷岛什么时候正常过?”
在东京,每天上课时想着下课,下课时讨论放学,每天考虑下一餐吃什么的男子高中生,大概算100%正常值;每天聊游戏动漫、社团活动以及女孩子裙底的男子高中生们,大概有60%正常值;而体验生活的[怪物佣兵]和游戏人间的[灰帽黑客],这两位和那些心智健全的正常高中生们的区别,或许比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区别还要大。
“大老师难道没有发现,现在的泷岛和之前的他完全不一样了吗?”
“有吗?之前是有多久前?”
作为自称狗的儿子的义理父亲,浅间并未察觉到泷岛有[人化]的现象。
“三个月,不,一个月,不应该是两周前吧。”
驹场改了两道口,最终确认了好友变异的大致时间。
“.两周前么”
浅间想到了前几天和泷岛一起扫黄,泷岛忽然打开话匣子,和他叽里呱啦了几个小时。
“你是指他变成话痨这件事吗?”
“话痨?不,泷岛他从半年前就值得上一枚[诺贝尔一直讲]了,我说的不是这个问题。”
浅间沉吟片刻,
“最近他在历史、哲学、古典文学上都下了不少功夫,但只是表面上有点相似,就搬这些东西来说事,有些掉书袋了。
[把历史事实用来作为依据并不可取,它们的惟一用处,是证明了经验必须一代代重复才能产生若干影响,才能动摇已深入人心的某种错误。]
因此,我们更不能将虚构和经验当做检验真理的钥匙。你不能因为苹果砸到你脑袋,就把自己代入进牛顿的一生,也不能因为闪避后摸了一下脑袋,就说自己是精神印度人。泷岛只因各种表面的相似性就给我贴标签,显然是对实事求是的大倒退。”
听到浅间自顾自的回答,驹场感觉到通宵带来的疲惫正逐渐加重,捂着头说道,
“大老师,你知道每当你和泷岛噼里啪啦一口气说一大段时,我脑袋里都会浮现出哪一段话吗?”
“什么话?”
驹场郑重拿出手机,找到一张照片,像克服什么困难一样,生硬地念了出来——
“[真正的粪作,就是在小说里塞满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小国神话传说和宗教历史典故,填鸭各种十八线哲学作者的理论名词,又或是引用下九流文学作品里某行某页发疯似的牢骚,通篇只能在零星的剧情里打捞到莫名其妙的伤痕回忆、扭曲情感和自我感动。]”
驹场读完几个长难句,清了清嗓子,继续念道,
“[乔伊斯在创作《芬尼根的守灵夜》时,为了描写东西掉下来的声音,突然塞进‘嘭啪碰啪砰啪哒啦嘞哄咙’等80多个拟声词,让众多文学评论者和读者哑口无言。
我们要知道,单向的输出从来不是沟通,更不可能构成文学,这对于这世上大部分的读者而言,阅读这种作品的体验只会是一场灾难。]”
驹场所念的内容,是浅间上周在帮二见她们评论英和现代文学部《基因革命近未来》科幻小说征文时写的评论。
收起手机的驹场揉了揉眉心,
“所以大老师能不能做好榜样,让你的说话方式和你[less is more]的穿搭审美统一一下?”
驹场的意思很直白——泷岛哲也说废话掉书袋的坏习惯都是被他浅间静水带出来的。
“好吧,今后我会注意说话的方式。”
浅间表示自己无意让沟通变得困难。
现在的他,其实已经收敛很多了,如果提前发现自己要举的例子,对方既不了解,也不感兴趣时,他就会删掉不必要的[知其所以然]的补充。比如刚刚关于掉书袋和经验主义的看法,他就没有明说观点来自勒庞的《乌合之众》一书中《真理传播的唯一途径》这一章里的内容。
另外,废话连篇和使用的语言也有关系,日语本身在语法上比较复杂,哪怕浅间基本不用敬语,各种助词和词缀也会让长句显得更长。
浅间进一步辩解道,
“时不时讲一大堆,也不是想证明自己有多博学,或者想用信息流居高临下地教育谁,我只是把自己脑袋里想的东西,尽量不做保留的展示出来。许多观点即便是拾人牙慧,也存在着我的边界、需求、偏见、情绪和欲望,如果恰好能被理解,和大家之间的距离,也许能更近一步。”
驹场被浅间的自白绕进去了,感慨道,
“大老师,你或许自己没注意过,我从未见过你想要真正了解谁——你总是很快搞清楚一个人的脾性,让这个人喜欢你,然后不再主动对这个人感兴趣——简直是天生的galgame玩家。”
“别什么都扯上galgame。”
驹场表演了一套投竿收竿动作,说道,
“那就像一个顶级的钓鱼高手,可以快速地知道一条鱼怎么钓上来,却不在乎这种鱼是从什么地方游过来的,有什么习性,吃起来又是什么口感。”
浅间转移话题道,
“所以游戏和钓鱼二选一,你选哪个?”
“当然是——”
驹场拍额道,
“啧——话题又被大老师你带歪了!我们刚刚讨论的不是泷岛的反常迹象吗?”
“一直带歪话题的是你才对吧?最初讨论的不是吃蟹黄汤包到底用陈醋好还是柚子醋么?”
“这话题不是一下就结束了么?玩过千花万恋的人当然是柚子醋!”
“.明白了,比起钓鱼,你更喜欢游戏。”
驹场翻了个白眼,锲而不舍地问道,
“大老师真的没发现,泷岛最近很反常吗?”
这时一队穿着清凉的女高田径队从前方路口转过来,二十多个人远远就把视线粘在了驹场的脸上。
早早戴上了帽子口罩墨镜三件套的浅间从驹场的右手边转移到左侧,闷声道,
“你说泷岛奇怪反常,我表示基本同意。但现在的你也很奇怪。如果对朋友的变化产生意见,不妨直接和他聊聊,不要从第三方那里寻求傻子共振。”
驹场刚想说点什么,与他擦肩而过的高中田径生队伍后面,一位身材娇小,皮肤黝黑光泽的女孩直直撞到了他的肩膀上。
“啊~抱歉啊!刚刚没注意,没撞疼你吧。”
撞人的女孩声音娇滴滴的,站姿也显得羞怯忸怩,比起女子田径队员,更像是一位见习声优。
她身边的几位穿着田径服的女生也纷纷停下,笑嘻嘻帮忙道歉,又怂恿着两人交换联络方式,找机会正式道歉。
没想到驹场一把抓住浅间的胳膊,另一手比着兰花指指向那女孩,一脸委屈道,
“达令~这个女的居然撞我,快帮我教训她们啦~~~”
类似著名声优石田彰配女性角色的声线这家伙居然还利用打哈欠,在眼角处挤出了泪花。
戴着墨镜的浅间感到两眼一黑,不由将视线转向那个低头认错女孩。
可哪里还有女孩,全都一溜烟跑光了。
“哼哼,下作的搭讪方式,还想要本大爷的联系方式?做她的美梦!”
驹场收回目光,依旧使用着恶心的女性声线得意道。
“直接拒绝不好吗?”
“这个时候大老师不应该夸我对英利华的忠诚坚贞吗?哦对了,差点忘了大老师和泷岛都是拈花惹草的类型。”
“.拍下来了,你的恶心表演。”
“诶?什么时候?为了满足录影癖,你连人籍都不要了吗?”
“从她们盯上你开始拍的,怕人讹你。”
“笑话,她们要是敢讹我,我反手就是一套.不对以大老师你的身手,刚刚把我拉开并不难吧?你换位置是故意的?!
不对不对话题怎么又扯远了!说回泷岛啊!他现在的状态很危险,大老师你不在意吗?”
“比起泷岛,我觉得你现在的状态更加危险。”
驹场仿佛困意全无般叫道,
“我是认真的!”
“没给你邀请函,所以很失落?名单多半是二条桑她父亲找人整的,泷岛他可做不了主。”
“怎么可能是这个,大老师你故意在装傻吧?”
“有没有可能,我并不如你们想象中聪明,熬夜所受到的伤害,脑雾现象、线粒体分裂死亡、脑垂体萎缩,程度上也比你们这些聪明脑子要严重。”
“你不是在我们玩街霸的时候睡了几分钟吗?”
驹场用手帕擦了擦汗,苦笑起来,
“我就再直白点说吧,大老师不觉得泷岛最近又是各种恨国发言,又这王那皇的,一直给你戴高帽,这状态很不对劲吗?”
“最早给我戴[英和后宫王]高帽的那个人是你才对吧?”
“大老师,你对朋友的钝感力有些过度刻意了,还不清楚我的意思吗?”
“以关心为名义的打探可不礼貌。好奇心和窥探欲之间的界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浅间对于泷岛和驹场的隐私,一直都抱以最大的尊重。因为他也希望这些朋友,能够尊重他的隐私——不止是信息隐私,而是私人空间、私人活动、私人自主和私人安宁各个方面。
特别是驹场这家伙。
“最不礼貌的是大老师吧?让我帮忙调查了几千人的隐私信息,难道只是出于好奇心和关心吗?正因为大老师有着超高校级的控制欲,才会和拥有超高校级窥探欲的我一拍即合、臭味相投啊。”
“我指的是朋友方面。”
“二见桑父亲那边的消息,大老师不是也一直偷偷在调查么?之前还让我帮忙找不死川桑爸爸、间岛桑妈妈的下落,收集山云组的最新消息.这些你都没有经过她们的同意吧?”
“.你游戏故意输给泷岛,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事?”
“我又不是向你兴师问罪,这不是在关心你们两个吗?不然谁会管这些破事啊,你知道我steam上已经积压了多少新游戏没启动吗?”
浅间无奈道,
“那你直接说吧,泷岛哪里不对劲。”
“你难道不怀疑一下——泷岛对你的怂恿,也许并不是出自他本人的意愿呢?”
驹场继续压低声音说道,
“如果他被他的老丈人拿捏利用了,比如,二条桑继承二条家的机会.这个时候,我们不应该为我们的好朋友展开行动吗?”
“既然我不接受泷岛的怂恿,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二条玲奈能不能继承二条家,取决于二条家主怎么想,这和泷岛牺牲了多少无关。”
“话不能这么讲,如果二条玲奈一直能通过泷岛,得到你的支持,成为二条家家主难道还远吗?”
“你们知道我有掀桌子的能力,但这不代表我现在坐在牌桌上,野蛮人玩不来东京人的扑克。”
“杰洛特这种粗人都会玩牌,你怎么不会?你不是自己都承认了,能和五摄家家主平等交易吗,怎么不可不在桌上?”
“打个比方,美国总统在我这里用全价买了一块披萨,这能代表我可以影响美国的未来走向吗?”
“你下毒就可以了啊。”
“.我的意思是,在五摄家的眼里,我其实无足轻重,利益链相隔太远,撬动不了什么价值。没有人会为了讨好一个国家的国王,将女儿嫁给这个国家的乞丐。”
驹场并不相信浅间的说辞,
“还以为我会信这种话吗?近卫家的那个万人迷因为你远走关西,近卫千代和不死川桑都因为你重新被家族重视,这是哪个乞丐能办到的事?”
“不,我只是被当做了借口,就算没有波士顿倾茶事件,美国东海岸也一定会闹独立。”
“大老师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把历史事实用来作为依据并不可取],这句话可是你之前才说的。”
“我的目的只是让事情更好理解。好吧,看来这个例子并没有发挥作用。”
在墨镜和口罩之下,浅间露出了沮丧的表情。
驹场虽然看不到,但却捕捉到了这份情绪。
他也跟着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在我看来,你只是想让我理解你不想沾染什么责任。那就先不管责任,昨天[Right Night Knight]小队的正义调查是什么情况?你参与了的泷岛的行动,却不担心这些是二条家设计的对付其他家的武器?我可不信什么[五摄家拧成一股绳]这种鬼话,我们绝对是被二条家利用了。”
驹场的顾虑是正常的。最近两次的行动,因为他的原因,泷岛并没有对二条玲奈隐瞒,那么,二条谦二郎也一定清楚他们几个人在干嘛。
“有可能。”浅间点头道。
“同理,试炼之地KKIS,也许是九条家针对近卫家的调虎离山之计?九条家主逼着你用另外一个身份参加晚宴,也是想间接削减你的影响力?”
驹场关于KKIS的猜测也不无可能。
“也有这个可能。”浅间再次点头。
“我不知道大老师你在KKIS是什么感觉,我明明这么期待这次正义小队行动.结果却只得到了被人利用的感觉。如果这都在大老师你计划之中还好,但现在看上去,并非如此。”
由于自己不想开挂,导致几人的调查一路碰壁。唯一的好处是,让[浅间静水无所不能]的错误形象得到了一定的澄清。
“是的,其实我连计划也没有。”
“我就说嗯?不对大老师你这种强迫症,怎么可能做事没计划?”
驹场的眼神忽然清澈起来。
“大老师,你其实一直都在顺水推舟吗?是你私下安排他当二条家的内应,陪你演戏的吗?五摄家的斗争加剧,互相消耗,此消彼长之下,不就更方便你来整合了么?
是了是了,我就说,大老师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支持不流血的革命?这次晚宴你不让二见桑她们去,是因为要见血吗?”
曾经的脑补王又回来了。
“要不你找个椅子坐坐,把剧情再想一想,捋一捋,补充完整,等我买完早点再说?”
“被我说中了吗?”
“全错。那天如果真的流血,我把泷岛的头剁下来给你当可乐杯。”
“呼——为什么不是你自己的?是怕暴露你的脑袋能再生这件事吗?”
不知为何,走路走得有些气喘的驹场,被他自己的臆想满足到开怀大笑起来。
一家供应早餐拉面的店已排起长龙,一股鲭鱼和豚骨混合的味道,从还没正式开张的店内飘出来。
浅间他们要去的中华早餐店和这家店就隔着十几米,门口同样也摆着一条夸张的长龙。
旁边有人,两人便不再交谈有关五摄家的事情。
“驹场。”
“嗯?”
“你觉得,我、你、大辉和泷岛之间最大的不同在什么地方么?”
“我们四个的差别?”
“不,是我们三个和泷岛的区别。”
“我们都是S,但泷岛是M?”
“.不对。”
也许是对的。
“也对,大辉其实也有M的潜力。要说体能,那是我和你们仨的区别要说颜值,大辉最黑他垫底要说女朋友,你的最多我们都只一个.嗯.泷岛是唯一的赘婿?”
“.也不对。以他的视角想想?”
“他的视角?只有他是眯眯眼?”
“.不对,那是装的。”
“那就是,只有他爱装眯眯眼。”
“不算。”
“猜不出来,你干脆直接报答案吧。”
浅间看着前方的队伍,说道,
“真要闹革命的话,他的人最少。”(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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