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一碗汤药
收拢了珍月之后，温嘉意又跑了一趟寿康宫，在太后跟前好一番花言巧语，才算是哄的太后不在猫的事上与她计较。
翌日一早，温嘉意本也打算去见湛璟臻的，只是她还没有出门，就先等来了龙宸殿那边的消息，说是陛下叫她过去用早膳。
温嘉意本以为湛璟臻在自己这里仓促离开后，应当会有些避着自己的。
今日他忽然主动召见，虽然让温嘉意有些惊讶，但却是件好事，温嘉意没有片刻的犹豫就去了龙宸殿。
得了通传进了门之后，温嘉意才发现今日龙宸殿里只有湛璟臻和赵公公两个人。
桌案上已经摆好了各色的菜品，温嘉意行过礼之后，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湛璟臻的脸上。
晨光熹微，男人的五官依旧是刀削斧斫般的凌厉，却又无比精致，温嘉意仔细打量着她的肤色，心里再一次升起些微的异样。
他好像肤色又白了回来。
而且肩膀也没有那么宽了。
温嘉意记得之前自己站在他身侧的时候，他都不用将臂膀展开，就能完全把自己的身影遮盖住，至于现在…
龙袍还是那件龙袍，五官也还是那样的五官，可温嘉意就是觉得他瘦削了很多。
似是从昨日开始，温嘉意在男人面前，总会在心头升起些许不合时宜的异样。
“爱妃既然来了，还站着做什么？先落座吧。”就在温嘉意有些愣神的时候，男人忽然开了口，用眼神示意自己旁边的那个位置。
温嘉意顺从的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脑袋偏过来的时候，她状似无意的道：“陛下，您昨日不是还唤臣妾嘉嘉吗？怎么今日就…”
她话里带着几分试探的意思，桃花眼里映着光，认真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嘉嘉…”男人重复了一遍，视线好像越过了，温嘉意朝着赵公公那里看了一眼，见赵公公眨了下眼睛，他才说：“爱妃喜欢朕那么唤你？那就嘉嘉吧。”
他声音很是温和，温柔的像是三月里的风，轻轻柔柔的吹拂在人心上，能将人吹的心尖都在发痒。
在温嘉意进宫的时候，所有人对陛下都是那样评价的，说他温柔，说他好脾气，他现在这样的反应符合了所有人对他的描述，可温嘉意心里的异样感却越来越浓。
因为她始终知道湛璟臻在她这里的态度没那么温柔。
而且她觉得，那湛璟臻昨日唤她嘉嘉就好像是一场意外，今日就算自己提了，她未必也会再唤。
而现在他不仅唤了，还是如此若无其事的态度，就好像昨日仓促离开的不是他一般。
男人又说：“嘉嘉可知，朕今日叫你过来是做什么？”
温嘉意的思绪又一次被他的声音牵了回来，她茫然的摇了摇头：“回陛下，臣妾不知。”
男人笑笑，将一碗汤推到了温嘉意的面前：“昨日菁儿在这里，朕把你的汤赏给下人了，今日朕陪你一晚，就当是给嘉嘉道歉，嘉嘉不会不给朕这个面子的，对不对？”
温嘉意垂眸，看着那碗被他推过来的汤，汤碗里盛着的液体一片漆黑，看起来并不像是汤，反而更像是药汁。
就像是要证实温嘉意的想法，男人补充：“普通的汤水当然不能表达朕的歉意，这是朕特意让太医院煮的补汤，嘉嘉快喝了吧。”
补汤吗？
温嘉意的心头略有不安，她总觉得此事没有那么的简单。
双手平摊在膝盖上，她久久没有抬手去端那碗汤。
男人手撑着太阳穴，侧目问她：“嘉嘉，为什么不接？你这是在怨朕吗？”
还是温柔的声音，像是拂面的春风，却又带了无穷无尽的威严。
温嘉意说：“陛下误会了，臣妾从未怪过您，自然也不需要您的道歉。
正是因为如此，臣妾才不能接这碗汤。”
她不敢再坐在位置上，说话的时候，便已经起身跪在了湛璟臻的面前。
湛璟臻伸手扶她：“好端端的怎么跪下了？快快起来吧，既然嘉嘉没有怪朕，那是朕小肚鸡肠冤枉了嘉嘉了，那朕便更应该给嘉嘉赔礼，嘉嘉不会不给朕这个面子的，对不对？”
他也只是虚虚的一扶，手其实并没有碰到温嘉意的胳膊，但那动作已是做了出来。
温嘉意便也不敢不从，只能又重新坐了回去，目光再次落在了那碗黑漆漆的汤药上。
如果只是一碗补汤，他没有必要这么三番五次的执着让她喝吧。
而且还是专程把她叫到龙宸殿里来，这分明是要当面看着她喝了。
温嘉意的手还是没能伸出去，对面的男人却是自己端起了汤碗：“朕的嘉嘉是在耍小性子嘛，那朕亲自来喂你。”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嘴角都勾起了一些，声音里带着调侃的意味，好脾气的拿着汤勺搅了搅碗里的汤，递到了温嘉意的嘴边，朝着温嘉意使眼色。
温嘉意只要稍一抬眼，就正好能撞进他那双温和的眼瞳里，她忽然想到昨日也是这个时候，他也是一口一个菁儿的哄淑昭仪的，就连语气都没有一点变化。
他递来的汤还冒着徐徐热气，那双眼睛更是认真的看着温嘉意，带着几分不容质疑的意味。
温嘉意的瞳孔略有闪烁，她终于自己抬手去接那碗汤：“陛下，还是让臣妾自己来吧。”
男人没说什么，直接就把汤碗递到了温嘉意的手里，又拿着帕子轻轻擦了擦手，然后依旧是静静的看着温嘉意。
又或是等着她把那碗汤灌下去。
温嘉意把手里的碗端得很紧，按在碗沿上的指腹都泛了白。
男人越是催促的紧，她就越是不敢喝这碗汤。
且温嘉意这会儿已经忍不住在想，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难道是因为昨日自己在柔嘉宫说的那些话，让他动摇了？
可他却并不想将自己与太后与温家划分开，所以便想杀人灭口，彻底抹杀掉这份动摇？
越是这样想下去，温嘉意就越觉得有些道理。
她端着汤碗的手腕便也在跟着发抖。
“嘉嘉怎么还不喝，是怕朕在里面下毒吗？”不知是不是她的恐惧表现出来的太明显，男人忽然开口调侃了一句。
温温嘉意手腕猛的一晃，碗里的汤汁也因着这个动作倾洒出来一点儿。
男人面不改色，手搭上来扶住了另一边的碗沿：“嘉嘉还是端稳一点儿，可别辜负了朕一番好心啊。”
他看到了温嘉意有些泛白的唇，他又说：“好了，嘉嘉可不要多想，朕是不喜欢温家人，却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做手脚的，里面没毒，你且放心喝吧。”
温嘉意觉得，他说的好像也有道理，自己再怎么说也是太后的侄女，若是他真的明目张胆的对自己下毒，那就是给太后向他发难的理由，他不可能这么做的。
可既不是毒，他又为什么这么执着的让自己喝这个汤，这汤里有什么？
温嘉意总觉得看他如此执着，这里边就未必是真的补汤。
男人没有在说话，但也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弯了眼睛认真的盯着她看。
他好像极有时间，又有耐心，一句催促也没有，似是在等温嘉意自己下定决心。
温嘉意的思绪不断的变化着，她也知道自己今日若是不喝，必是走不出龙宸殿的门的。
即是不是毒药，那必然还会有补救的可能的，温嘉意狠了狠心，她端起碗正要饮下，嘴唇才刚碰到碗沿，忽听赵公公声音急促道：“嘉婕妤，不可！”
温嘉意的手本就不稳，赵公公这样大声的一喊，让她的手腕又抖了一下，又有汤汁撒了出来，她眼珠略微转了转，想要借此机会假装无意再把药汁撒出去一些，可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一只手就稳稳的帮她又把碗稳住了。
湛璟臻目光扫过来：“赵福，你想做什么？”
赵公公连忙跪了下去：“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奴才也是忽然想到嘉婕妤怕苦，这才…这才贸然出声，不如陛下先把这碗补汤给奴才，让奴才去加点糖再拿回来？”
赵公公一边说着一边磕头，脑袋砸在地板上磕的砰砰作响。
到了这时，温嘉意才终于有空档去看他，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她就吓了一跳，赵公公身上的汗远比她多，那汗珠已经把领口都浸的潮湿了。
温嘉意其实并不怕苦，而且她特别的能忍。
温家的日子事实上并不好过，她常常带病，病得过于难受了，有一碗药对她来说分明就是甘霖，她根本不怕喝药的。
而且赵公公与她接触不多，其实根本就不知她怕不怕苦。
看着对方这副模样，温嘉意就意识到赵公公是在提醒她。
可这药里到底有什么呢？能将赵公公吓成这样。
而且湛璟臻不是赵公公的主子吗，若是他要做的事，赵公公绝无背叛的理，为什么会提醒自己？
温嘉意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但她还是顺着赵公公的话点头：“陛下，臣妾确实怕苦，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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