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被架在火上烤!
“起了起了,都麻溜的,集合上工!”
土坯房里顿时一片兵荒马乱。
知青们揉着惺忪睡眼,骂骂咧咧地爬起来,胡乱套上衣服往外冲。
江守业睁开眼,屋里还黑乎乎的,只有窗缝透进一丝灰白。
空气里那股混合汗臭和霉味更浓了。
他打了个哈欠,麻利地爬起来。
旁边的王大林揉着眼睛,嘟囔着:“这比鸡叫还早…”
江守业没吭声,动作利索地穿好衣服,用冰凉的井水抹了把脸,刺得一个激灵,彻底醒了。
他瞥了眼炕梢,张顺风正慢吞吞地套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脸色阴沉,镜片后的眼睛耷拉着,看都没往这边看一眼。
“集合,动作快点!”外面的吼声又来了。
院子里,冷风飕飕的,吹得人缩脖子。
十几个知青加上连里的一些老职工和战士,歪歪扭扭站成了几排。
连长周春友站在前面,背着手,腰板依旧挺得笔直,像根钉在地上的标枪。
他旁边站着那个金发姑娘,伊莉娜。
她今天换了件更旧些但洗得干净的蓝色蒙古袍子,红头巾裹得严严实实。
只露出一双蓝汪汪的大眼睛,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清澈。
江守业的目光忍不住在她脸上多停了两秒。
这时候,连长周春友像座黑铁塔似的戳在晨雾里,他目光扫过这群东倒西歪的城里娃,眉头拧成了疙瘩。
“都站直了,软骨头似的!”
“这里是建设兵团红柳沟三连,不是你们城里享福的窝!”
“新的一天开始了,别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周春友的声音跟刀子似的刮过冷空气。
“咱们红柳沟,地广人稀,土质差,但任务重。”
“秋收完了,地不能闲着,趁着还没上冻,得把冬小麦抢种下去!”
“节气不等人,耽误了播种,全连都得喝西北风去!”
他指了指远处一片翻好的、灰黄色的土地。
“今天,你们的活儿,就是种黑麦。一人一把麦种,一条垄沟,给我撒匀实了!别糟蹋种子!”
“伊莉娜!”他转头:“你负责发种子,看着点,教教他们怎么撒。”
“是,连长。”伊莉娜的声音不大,带着点口音,但很清脆。
她提着一个麻袋,走到队伍前面。
工具也发了下来,是些磨得光亮的木耧或者简陋的撒种簸箕。
“干活!”周春友大手一挥。
人群呼啦啦涌向那片翻过的土地。
江守业领了把沉甸甸的坎土曼,这玩意儿像锄头又像锹,铁头磨得锃亮。
他掂量了一下,挺趁手。
目光越过人群,一眼就落在那个熟悉的身影上。
伊莉娜金色的长辫子垂在胸前,随着她弯腰整理一袋袋麦种的动作轻轻晃动。
晨光熹微,照在她挺翘的鼻梁和蜜色的脸颊上,那双蓝汪汪的眼睛像嵌在草原天空里的宝石,清澈又带着点野性的灵动。
她正和旁边一个老社员说着什么,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点细白的牙齿。
江守业心里那点被催起来的起床气,咻一下就散了。
他扛起坎土曼,大步流星地跟在队伍后面,往西边荒地走,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乖乖,这毛妹干活的样子都跟画儿似的。
就冲这,抡一天镐头也值了!
西边那片新荒地,望不到头。
土是灰黄色的,硬邦邦的,夹杂着砂石和没清干净的草根。
几个老职工和几个当地毛子汉子,已经赶着几头牛,拉着笨重的木犁在艰难地翻地。
木犁过处,只划开浅浅一道沟,翻起的土块又大又硬。
地里一片热火朝天,吆喝声、铁锹碰石头的叮当声、还有牲口偶尔的响鼻声混杂在一起。
秋风吹了一宿的土地,硬得像石头。
坎土曼抡下去,铛一声闷响,震得虎口发麻,地上就砸出个白印子。
铁锹铲下去,卷起一层带着冰碴的土皮。
“我的娘哎,这地…比铁还硬!”
“虎口要裂了…”
“省点力气,挖深点,不然种子下去也冻死!”
抱怨声、喘气声、工具砸地的叮当声响成一片。
风卷着沙粒子,刮在脸上生疼。
江守业力气大,抡着坎土曼跟打桩似的,一下一个深坑。
王大林就在旁边,吭哧吭哧地用铁锹把他刨松的土铲开。
两人配合得挺顺溜。
“江哥,你行啊,这劲儿!”王大林喘着粗气,竖起大拇指。
“小意思!”江守业抹了把额头冒出的细汗,眼角余光瞥见伊莉娜挎着种子筐过来了。
她弯下腰,小心地把乌黑油亮的黑麦种子撒进江守业刚刨好的土坑里。
动作又快又稳,手指冻得通红。
一股淡淡的、混合着青草和阳光的味儿飘过来,江守业觉得浑身更舒坦了。
“伊莉娜同志,种子撒匀点啊!”江守业故意大声说了一句。
伊莉娜抬起头,蓝眼睛看了他一眼,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抿嘴轻轻嗯了一声,又低下头专注地撒种。
那红头巾在灰黄的背景里,像一簇跳动的火苗。
江守业心里美滋滋,抡镐头的劲头更足了。
张顺风在斜对面,看得眼里直冒火,手里的铁锹有一下没一下地铲着,心思全不在活儿上。
就在这时,靠近地头那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惊呼。
“哎哟,老黄,老黄你怎么了?”
“快看,牛倒了!”
“不好,这牛咋回事?”
江守业抬头望去,只见地头拴着几头用来拉犁的健壮黄牛。
只见远处负责拉犁翻地的几头老黄牛,有两头已经瘫倒在刚翻开的冻土上,庞大的身躯痛苦地抽搐着。
口鼻里还喷出带着泡沫的白沫子,四条腿徒劳地蹬踹着,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旁边赶牛的战士急得满头大汗,想上去拉又不敢。
“坏了,是老黄!”有人惊呼。
周春友脸色一变,立刻大步流星地赶了过去:“怎么回事?”
“连长,不知道啊,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倒了,抽成这样!”那小战士急得快哭了。
“老黄可是咱们连里最能干的牲口!”
地里干活的人都停下了,围拢过去,看着倒地抽搐、口吐白沫的老黄牛,都是一脸焦急和茫然。
这牛看起来比昨天的马匹还凶。
这牛一看就是急症,在这荒滩野岭,牲口就是命.根子,死一头都是大损失。
伊莉娜也跑了过来,看到老黄牛痛苦的样子,那双蓝眼睛里瞬间蒙上了一层水汽。
她蹲下身,想伸手去安抚,又怕惊着它,只能焦急地看着:“老黄…坚持住…”
周春友蹲在牛头前,浓眉拧成了疙瘩,粗糙的手摸了摸牛脖子,又掰开淌着白沫的牛嘴看了看,脸色铁青:“麻烦了,像是急痧风,这鬼地方,兽医一时半会儿根本赶不来!”
就在这时,一个尖利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兴奋,从人群后面响起:
“哎呀,大家急什么呀?咱们这儿不是有现成的能人吗?”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集中到了说话的人身上。
只见张顺风扶了扶他那副眼镜,脸上堆着一种夸张的、假惺惺的笑,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手指头直直地指向还在后面垄沟边的江守业。
“江兽医,江大能人!”他故意把兽医两个字咬得特别重,拖着长腔。
“咱们江守业同志,那可是连长亲口封的连队兽医!”
“昨天那匹马,眼瞅着就要蹬腿儿了,人家江兽医一碗神水下去,嘿,立马生龙活虎,那叫一个立竿见影”
“简直就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江大神医,您还愣着干啥?赶紧施展神通啊!”
他一边说,一边往江守业那边凑,脸上那笑容假得能掉渣。
“这牛算什么呀?在您江兽医眼里,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小菜一碟?”
“您快给看看啊,连长都急成啥样了?这老黄牛可是连里的宝贝疙瘩,耽误了种黑麦,影响了秋播任务,这责任谁担得起啊?”
“您可是咱们红柳沟唯一懂行的兽医了,您要是不出手,那这牛可就真没救了,大家说是不是啊?”
他这话,表面上句句吹捧,把江守业捧得老高。
可那语气,那眼神,分明就是架着火烤,巴不得江守业立刻出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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