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问责

很快，刘荞麦家里人都被叫了回来，俩上学的孩子被从学校喊回来时，还是一头雾水，说他们妈出事了？

早上出门前不还好好的，煮了早饭整理了衣裳，跟往常一模一样，难不成是摔了？

喊的人说得模糊，他们也只能匆匆往家跑，走近就看见家里门敞开着，来来往往的筒子楼熟人、厂里干事。

刘荞麦大儿子心头一跳，抬眼，就看见主卧床上，紧闭着眼，没一丝生气的妈。

早上还叫他多吃点，不耐烦说着叨叨话的嘴唇，一片乌青，还有，她身下的大滩深红色血迹，浸透了床单。

当时，他腿就一软，直接跪下：“妈！”

后面跟着的小女儿脸也吓白了，噔噔噔就跑进去，刚拽上妈的手，就被凉得一缩：“妈，妈你怎么了！”

看着妈另一只手里握得紧紧的剪刀，还有一小坨肉团，她赤红着眼，拉着熟悉的王婶子胳膊：“婶子，我妈是怎么了？”

“是怎么出事的？早上都还好好的。”

王婶子眼泪也掉下来，哽了哽喉咙，说不出话。

旁边同院嫂子也心酸流着泪，满脸后悔：“怪我们，我们都不知道那是生孩子留下的病，一天天的笑话你妈，我们以为说笑，没想到她往心里去了。”

“她想着自己割掉，然后就......”

大家都是普通人，谁又是真心故意想害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去死，但谁又能想到，那些话，也推动了她死。

但她们真的不知道啊。

而刘荞麦的儿女，都僵在了地上，尤其小女儿，眼睛一瞪，哇地一声就哭出来：“妈，对不起妈！”

她边哭，边巴掌重重甩着自己嘴，一下一下，力道极重，几下就出了血，满是红肿。

但心里比身上更疼，她妈原来是生了病，是因为生他们得的病，她还嫌弃妈，还说那些话。

“呜呜妈，我错了，你起来打我骂我好不好，你再教训我一顿。”

她声音嘶哑流着泪，一点点爬到妈的床边，拿脸靠着她冰冷的手：“你走了，我就没妈妈了。”

“我真的不知道，妈，你起来骂我好不好。”

但再怎么叫，也叫不醒沉睡过去的刘荞麦。

看着她儿子女儿都哭成泪人，其他人也眼睛一酸，都偷偷抹起泪来，咋就这么惨呢。

满屋悲泣，屋外，马秀文还僵直站着。

理智告诉她，该赶紧回去，先发制人找黄主任、找厂领导汇报情况，把责任推开，但她步子就是挪不开。

那小女孩一声声的妈，更是让她难受。

不行，她猛地闭一下眼，转身大步往外走，手还握紧胸前抱着的记录本，这上面，是她这半年记录的每行字句，是她年纪轻轻就做出的成功功勋。

不可能放弃的。

家属院出了人命，这种大事没到半天就传遍全厂，一问理由，都个个叹息。

明明是想好好活下去的，还给自己煮了红糖鸡蛋，结果。

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啊。

江厂长也紧锁眉头，一个电话把黄主任叫了进来：“你说说，怎么处理？跟谁问责？现在厂子传得沸沸扬扬的，马上上面电话就要打下来了。”

“还争文明先进厂呢，争个屁！”

一时着急，他连脏话都蹦出来了，重重一拍桌子。

黄主任强笑一下：“厂长，这是她自己乱动手术出的事，没法跟厂里问责的。工会这边会给抚恤金还有家属定期调解安慰，一切按流程来。”

她自认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但说完，厂长脸色却是古怪看向她，许久，重重叹口气。

“看来你还不知道啊。”

“你们工会早有人看出刘荞麦这是生了病，提出要告诉她安慰她，结果有人工作失误，没有及时传递消息。”

黄主任一愣：“什么？您从哪听到的？”

这她是真不知道。

“应该是你们办公室跟人闲聊说起的，厂子都传遍了，不然你以为我刚说的问责是他们家属跟我们厂问责吗？”

“是跟你，跟工作失误的同志！”

最后一句话，他语气带着威压。

不知道为什么，黄主任直觉想到了昨天办公室的那场吵吵，她没听到的前半部分，还有，被她拒绝的那个妇女进步班提议。

“你下半年本来要评的先进标兵大概不行了，先准备好怎么给县里写检讨报告吧，然后明天，把处理结果反省意见交给我，全厂公示。”

江厂长已经疲惫坐到椅子上，看着共事十几年的老下属：“老黄，毕竟是一条人命，不管是官方流程，私下人情，都好好处理吧。”

黄主任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她疲惫揉着眉心回办公室，办公室里人稀稀落落的就几个，一看她进来，立马噤声，满脸紧张。

实在是主任脸色太差了，一看就是狠狠挨批了。

黄主任嗓子干得要死，但一口书没喝就直接开问：“跟我说说，昨天办公室发生了啥，谁聊了跟刘荞麦有关的事，什么事？”

几人对视一眼，还是霞姐主动上去，一五一十汇报。

“......主任，事就是这么个事，然后当时小马不是不愿意吗，然后就吵吵起来了，然后您进来，张起又提那啥妇女互助班科普课，又吵起来了，当然这个您是知道的。”

黄主任捏了捏太阳穴，缓缓坐下：“我知道了。”

“我先去刘荞麦家那边看一眼，你们去找找张起跟马秀文，一块给我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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