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去找你二哥
出了这么大的事，红旗大队几乎半天不到就传遍了，陆建国听说后，放嘴边的筷子也停了好久，半天，才吐出一句：“果然报应。”
陆大嫂掐着手指：“哎呀妈呀，我听村里老人掐他身子看，是昨晚上出的事，该不会就是从咱家出去就......”
看儿媳神神叨叨，吓得脸色煞白模样，陆建国一拍桌子：“不管啥时候出的事，他这就是该。”
“也别出去乱说，晦气。”
“知道了知道了。”
陆大嫂讪讪点头，抠着手指：“我就是怕那林婶子来找我家麻烦嘛，不是她叫林书言来的吗。”
“不会了。”
一旁沉默的谢灵微微叹口气：“我早上跟人过去看了一眼，林婶子清醒后，就一直坐她孙子旁边，又哭又笑的，嘴上一直嚷嚷着胡话。”
“五婶子说，她这是疯了。”
听到这话，全桌人都看向了主位的陆建国，他只夹菜筷子停顿了一下，抬头：“老三，你记得今天一定请假去城里，帮爸爸找找你二哥。”
他眼里带着期盼：“你跟他说，爸没得啥病，爸在等着他回来。”
陆行点头：“好。”
虽然不知道二哥具体地在哪，但他跟张老三有联系，那就去棉纺厂找张起那小子就行。
一想到棉纺厂，他唇线又绷紧了些，这也是他当初，差一点就进去的厂子。
甚至机缘巧合认识的刘德花，都是棉纺厂厂长妹妹，算了，他猛地摇头，不想了。
就是觉得命运弄人罢了。
吃完饭，陆行拾了俩窝窝头揣怀里当干粮，正准备出发，谢灵追了上来，轻轻拽他一下。
“刚好我也打算这几天进城去买点醋，再顺道逛逛，你带我一块去吧。”
“陆行，咱俩都好久没一块逛过了。”
陆行一想也是，上次虽然吵了架，但之后没多久互相就自动揭了过去，当没事人一样，夫妻俩过日子，不就是床头吵架床尾和。
“行，你看看有啥要带的——”
“谢姨姨！”
突然，堂屋里福宝噔噔噔跑出来，小脸期待又带着丝忐忑扬起：“我也想去林奶奶家看看，金宝银宝他们都去了，但我害怕，你能带我一块去吗？”
谢灵有点迟疑：“但我这有点事，要不让大嫂——”
话还没说完，她手就被女娃软乎乎小手握住，带着依赖晃来晃去：“谢姨姨，你陪我嘛。”
谢灵是吓了一下的，这孩子现在对她说话软和些了，但也是第一次这么依赖亲近她。
几乎想都不想：“好，那我陪你去，你跟我身边就行。”
她又迟疑看向陆行：“陆行，我——”
陆行带笑拍拍她手臂：“我知道，那我一个去了，你俩好好相处。”
妻女和睦，他还是很高兴的。
送陆行出门，谢灵也牵起福宝手，带她往林月如家房子走。
这会不少村里人涌向林家，一路上倒是不少人，谢灵怕人多撞着福宝，把她往里拉了拉，紧紧贴着自己。
“福宝，待会你要是吓到，就赶紧跟姨姨说，我带你走。”
福宝仰着小脸，呆呆点了点头。
“会很吓人吗，金宝银宝，还有隔壁的铁蛋哥哥他们，都去了。”
谢灵苦笑，这些屁孩子，真是啥热闹都凑。
至于吓不吓人，自己亲眼瞧见就知道了。
林家，不大的院里挤满了人，大队长在堂屋口指挥布置灵堂，摆放桌子板凳。
为什么他主事呢，因为林家唯一能说话的人，林月如，只一步不离坐在孙子身边，一只手紧紧拉着白布下漏出的，肿胀成青紫色的手，一只手在空中比比划划，眉飞色舞说着什么。
走近就能听着，她嘴里呢喃：“你说说你，咋又领了奖状回来，我大孙子真棒啊。”
“我今天还做梦，我大孙子去首都上大学，当上大官，还让奶上电视，是不是喜梦啊，这要是真的，奶喜得都不敢睡了，怕忘了这梦。”
她边说边眯着眼笑得乐呵，干草一样的头发丝乱糟糟，身上衣裳也是一看就刚从炕上起来的样子，纽扣歪歪扭扭，肩膀上还有大片茶叶沫子，靠近就能闻到臭味。
刚来红旗大队没几年的谢灵都惊诧，难以将现在的疯婆子，和当初初见时那个头发丝都保养得乌黑发亮，永远脖子上系个温温柔柔纱巾，抱着本书的优雅女人联系起来，更何况是一块相处几十年的村里人呢。
大家都叹息唏嘘着，没有人敢多靠近。
那边没傻笑多久，突然，她眼睛就一垂，又开始骂骂咧咧数落起来：“你说说你妈，说走就走，一点良心都没有，等她回来咱俩要好好训一顿她。”
“书言，你快起来啊，别睡了，奶都起来多久了。”
刚指挥人布置好灵堂的大队长也叹口气，挥挥手：“你们谁上去劝劝，或者拉开她。”
“该把人放棺材里了。”
虽然十月份了，秋老虎还是毒辣的，人还是尽早入土为安。
几个妇人对视一眼，一个上去拉林月如：“月如姐，过来咱俩聊聊天呗，我有话跟你说。”其他人胳膊袖子一撸，趁她被拉开，赶紧去抬人进棺。
刚被拽起来的林月如头一偏看到，立马推开身边人，扑上去就要抢，喉咙里混杂着嘶吼哭声：“你们干啥，你们放开我书言！”
“你们想抢走我大孙子！”
她扑上去就又撕又打，挡在最前头男人受不住了，忍不住开口：“林婶子，书言死了，你清醒一下吧！”
“他再不进棺材，人都要臭了，你让他入土为安吧!”
“死了，死了”，林月如嘴里不断喃喃着，后退几步，瘫坐在了地上，到这会，脸上才终于有了泪，一哭，就是停不下。
“为什么啊，为什么我爸，男人，儿子，孙子，一个个都要走，都要离开我。”
为什么，都把她留在最后。
有村里人眼也一酸：“月如姐，你挺过来就好了，大家都是一个村里的，甭管以前发生啥事，就算看在林叔面子上，以后日子大家伙也都会帮衬着你过。”
本是安慰的话，林月如却冷笑一声：“看在我爸面子上，我爸值几个面子，他被城里天天叫去批斗时，你们在哪；他被抓去游街身上腿上都是砸的烂菜叶、腿肿得下不了床，再也笑不出一下时，你们一个个都在哪。”
她早受够了这群人天天说她爸是好人，说记着他的情，但事实上呢，一个个都是袖手旁观的刽子手。
“少在这马后炮——”
“林月如！”
大队长声音大了些，按住骂得兴起，似乎要一口气把憋了多年气全发出来的女人：“你冷静点，你想想，别的村地主要被关牛棚，家里房子土地全分了，我们大队是不是全村坚持一块把你家房子留下了，林叔更是没进过牛棚。”
“这村里谁不是普通人，当时那个情况，全县地主都要被拉进城，你让谁敢冲去求情，谁家里不是有老小。”
他也叹口气：“我才知道你这么怨大家伙，但你，不能逼着别人不要命抛头颅洒热血冲上去帮你爸，你好好想想当时情况。”
其他人也脸色煞白对视，都沉默，没有人开口。
林叔的事，也是红旗大队基本都有的心结，他们护不住他，眼睁睁看着他被熬尽，也因此，尽管林月如干多少荒谬事，搁别的地可能都喊杀喊打了，但红旗大队，没人多追究一句。
林月如只一把甩开他，厉声笑：“凭什么，凭什么我爸给的好处你们都受着，到他受苦时，你们就看着。”
“凭什么我这辈子这么苦，凭什么我孙子就这么死了，你们一个个都好好的，都合家团圆！”
全院人，还是沉默，鸦雀无声看着这个崩溃得几近发疯的女人。
“我告诉你凭什么！”
突然，大门口，一日没出现的周兰兰大步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个半大小子，寸头，缩着头，瘦骨嶙峋。
有眼熟人张大嘴：“那不是赵书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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