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门谈生意
自从高考恢复消息下来，县里嗅到了苗头，学校大修，图书馆也重开，甚至公开张贴公告，自愿为县图书馆捐献书籍，促进红星文化教育事业发展同志，可得县级表彰，标兵锦旗。
但六六一瞅门上这公告，就知道里面多半书不会太多了。
果不其然，图书馆一共两层楼，二楼拉个牌子挡着，隔着楼梯能瞅见上头堆叠成一排的书架，全是烟熏火燎打砸痕迹。
一楼倒是被重新收拾了过来，书架上稀稀疏疏放着些县文化志、经史、人物大事记。
至于教材，当然没有，有也被借走了。
跟小失望的她不同，陆花花和张芬芳俩人一进来眼睛都亮了，左看右看，又小心翼翼跑书架旁摸来摸去。
张芬芳这会哭也忘了：“六六，这些书都是不花钱就能看的吗，居然会有这么好的地？”
“我妈还老为了掏课本费念念叨叨，她要是知道有这好地方，肯定嘴都放不下来了。”
六六呵呵一笑，拿出本明显崭新的新印刷的新中国城市建设递给她：“肯定免费看，你来看看这本。”
小丫头多看看祖国大好河山，看看还有多少地没去过没体验过，小小年纪学人搞啥情情爱爱。
然后，张芬芳确实就陷了进去，每翻一页，小声“哇哦”一声。
“首都就长这样吗，也有这么多巷子，这四合院和我们村那个地主大院很像啊。”
“这好高的楼啊，真的假的，不会是画出来的吧。”
六六眯眼拍她：“不许给我早恋哈，好好学习，咱自己考大学，到时候自己去首都逛！”
旁边陆花花也好奇撑着胳膊瞅过来，这就是首都吗，离她好远，从来想都不敢想，但又第一次觉得，好近，近得只要努力就可以碰到。
被比自己还小的六六训话，芬芳面上也有点不好意思，吸吸鼻子：“这不是早恋，你不懂。”
“跟我一样大的，王麦苗，她今年已经订婚了，十六岁就结。”
16？？？六六也是被一噎，这还没完，对面小姑娘又神采奕奕握起拳头：“陆嘉兴就是首都下来的，以后肯定要回去，我决定了，我要好好学习，去首都找陆嘉兴！”
六六：“......”
她忙活这一通是歪打正着了是吧，万不得已，只能拿出杀手锏。
“我要跟二婶说了。”
张芬芳瞪大眼：“说，说什么？”
“说你在学校给小男生送吃送喝，为了小男生跟福宝对着干，心思没用在学习上。”
“六六！”
张芬芳叹口气，小脸跟个小大人一样，拍拍六六：“你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我要是没上学，估计奶也开始给我寻摸亲事了，进城前我妈还天天就念着让我给她找个城里女婿呢，你告诉她，才乐了她了。”
六六：......
“算了你们自己看书吧，我先回家去了。”
看着小堂妹鼓着小脸往外走背影，张芬芳挠头：“为啥六六这么不喜欢陆嘉兴呢，居然还帮着福宝说话。”
“是啊。”
旁边也翻着本史书的陆花花抬头：“陆嘉兴真的很优秀，全班多少姑娘喜欢他啊。”
听到这，张芬芳也垂头，手一下下揪着袖子：“可惜他只喜欢福宝，其他人跟他说句话都难。”
第一次见面，是开学报名那天，她找不着教室迷路急得快哭，“跟着我走”，前头少年淡淡语气，又夹杂着不容拒绝，带她到了教室。
到教室后，她悄悄看了很多次他，知道他有个很好听的名字陆嘉兴，和村里的铁蛋牛蛋大牛什么都不一样，知道他学习很好，籍贯还是首都，一切都完美到不可思议。
“谁说只有福宝了，我感觉跟你说的话也不少啊。”
“你送的点心，他之前不也全收下了吗，就是今天福宝要才给了她，而且开学那天还是你俩前后脚进教室的，他对你跟别人真的不一样。”
听着陆花花的话，张芬芳怔愣抬头，咬紧了唇：“是，是吗？”
“当然是啊，只不过谁能比得过福宝，我们家就不说了，全大队不也是谁见了都喜欢她，甚至最刁钻成天跟人吵架那王婆子都会偷偷给她塞糖。”
陆花花摇头，长长叹一口气：“虽然我跟她是堂姐妹，但我一点都不喜欢她，小脸一装可怜，就惹得我家里人心疼她，打我骂我。”
“虽然我觉得陆嘉兴对你不一样，但遇上会装的福宝，他也，哎。”
张芬芳抿抿嘴，终于有人跟她站同一战线了，那点心是三婶做得特别特别好吃的点心，她都舍不得吃一点点攒着给陆嘉兴的，福宝明知道是她送的还要，太过分了。
还有让陆嘉兴代写作文的事，就是错的啊，她装得小可怜样，全班包括老师都站她那边，都指责她不关心同学。
旁边陆花花还在继续：“我觉得你真特勇敢，什么话都敢说敢做，看见不公平就大胆说出来，真的很棒。”
“那是！”
张芬芳鼓起脸，伸手拍了拍满脸黯淡的花花姐：“哎花花姐你也受苦了，放心我帮你，下回我抓着她把柄，还闹！”
她要让陆嘉兴，不，全班看清福宝真面目！
陆花花抿嘴一笑：“我信你。”
外头不知道自家堂姐又灵机一动出什么点子的六六猛打两个喷嚏，擦下鼻子，继续踢着路上石子往家走。
但还没等她想出好主意，就看见站自家门口的年轻女人，乌黑长发，身形纤细柔弱，文雅的一丝褶皱都无的荷叶领衬衫、的确良长裙，通身气质就和普通人很不一样。
她右手边站着个手插裤兜男孩，十四五岁，小小年纪英俊逼人，两人长得很像，一看就是母子。
那女人也注意到了她打量目光，回头微微一笑，伸手上前敲门。
开门的是孟晓兰，她疑惑：“同志，你找谁？”
还没等人回话，她也瞥到了不远处闺女，招手：“六六，不回家站门口干啥呢？”
六六乖乖进门，路过那漂亮女人时，她突地和善开口：“你们家有两个女儿吗？”
“我是想来找张芬芳同学的家长的，对了，我儿子嘉兴，和她一个班。”
六六脚一绊，差点摔倒，不过她妈也没注意到，细细长眉揪起：“我是张芬芳三婶，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是芬芳在学校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没有”，年轻女人摇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陆清月，今天是要找你们家谈笔生意的。”
谈生意？
孟晓兰微愣一下，不过幸好不是芬芳出什么事，她舒口气扫眼外面街道：“同志，先进来说。”
不由分说，她直接拽那女人一把，又匆忙把门关上。
陆清月因这粗鲁举动轻轻皱了下眉，哪里有这么待客的，亏她刚才还觉得这女人年轻文雅，说不定聊得来，结果还是跟这地其他人差不多。
但甭管心里怎么想，她面上微笑：“我想问下，芬芳每天带学校去的糕点，是同志你做的吗，还是你们家里其他人。”
刚锁好门的孟晓兰拍拍手转身：“是我，怎么了。”
“你说的谈生意该不会是......”
“对！”陆清月面上笑意加大：“你做的点心真的很好吃，甜而不腻，香味也很特别，连省城外贸商店50块一盒的贵价点心都比不上，只要你愿意出方子给我，价格好谈。”
但她说完，对面女人只沉默。
六六也帮她可怜的小堂姐叹口气，你送的点心要不进人家妈嘴里了，要不进福宝嘴里了，说到底，还是怪这个陆嘉兴。
她偷偷瞪那小男主一眼，结果不巧，对方也刚好看过来，六六猛地转过头，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不是不怕的，一想到她会因为喜欢上一个瞧不上她的人要死要活，还为了男人跟锦鲤斗成斗鸡眼，下场凄惨，这比直接杀了她还难受。
而且她都跳高中了，还能被牵扯上。
陆嘉兴也瞥到了那小姑娘的眼神，他对这些小姑娘偷偷瞄来瞄去的眼神也早已免疫了，只转过头，当没看到。
那边，陆清月加大筹码：“你不愿意买断的话，咱俩合作也成，你出人工，我找渠道去售货，三七分。”
“到时候你只需要做做点心，躺着赚钱票。”
这下总能满意了吧，说实话陆清月来就是抱着必成的念头，她打听过了，这家只一个工人，女人是在家里当家庭主妇，没有工作。
做饭的功夫拿出来就能赚钱，谁不会抢着答应呢。
但对面，却是毫不犹豫：“对不起，我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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