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疯的黄晓茹
埋头写文件的女同志抬起头：“什么名字，她本人怎么不来？”
“陆福宝，她还是个孩子，我想让她重新回去高考就帮她把工作辞了，我是她亲爸，这是我们家户口本，这可以的对吧。”
“可以是可以，但你得明天再跑一趟，负责登记的已经下班了。”
“行行。”
得了准信，陆行才放松走出门去，眼底，透着不容拒绝的狠意。
他养她这么大，付出这么多，拍拍屁股就要断绝父女关系？
不行，这个家她必须回去，陆嘉兴也必须嫁，陆嘉兴，现在才是他，他家最大指望，这辈子能不能真正鱼跃龙门，可全靠人了。
“哎呦”，突然，脚底一痛，他低头看是个碎玻璃瓶渣滓，皱皱眉，踢到了一旁。
红星，陆行租的小院里。
黄晓茹正一口一口咽着干馒头，再夹一筷子小菜，目光时不时瞥向门口。
哎都这个点了，陆行怎么还不回来，他会带他女儿一块回来吗，见面第一句话她该说什么？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门口一阵敲门声，她嗖一下窜起来。
但兴高采烈拉开门，对上的却是个完全陌生的男人的脸，黄晓茹身子一僵，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你，你要干什么？”
那男人摸了摸头：“请问陆行是住这吗？”
是找陆行哥啊，黄晓茹这才松一口气：“他有事，要晚点回来，你找他的话——”
“站外头等吧。”
小个子男人摸了摸头，哪有让客人站门外等的，但他也不计较这个了，只忙追问：“你是陆行媳妇儿吧，没事我问你也行，你见过我峰哥吗，就是一个叫王峰的。”
“他说找陆行玩几天，咋就一直没消息了呢？”
黄晓茹摇头：“我，我不知道。”
然后，就是沉默，但对面男人却眼睛突然一眨不眨瞧着她，黄晓茹身子不自觉抖一下，头埋得更低：“不好意思，我先关门——”
“哎等等，我说我咋看你这么眼熟呢，你是不是陆行当年见义勇为救的姑娘啊。”
小个子男人嬉笑一下：“我真没想到你俩还能结婚，之前听说陆行把港城赚的钱全都给他媳妇，还以为是假的，是你的话倒不奇怪了。”
“真没想到陆行那狗东西还能良心发现一次。”
前半句话黄晓茹心底还不自觉笑着，到后半句，就是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
哪怕不自觉恐惧，她还是鼓足劲抬头：“你为什么要——骂我陆行哥！”
“原来你还不知道啊。”
小个儿往地上吐一口：“他去南方的路费本金就是靠你赚的啊，他喝醉酒亲口说的，跟着一流氓进了巷子，等到流氓最后关头时冲出去见义勇为，还故意戳自己一刀，结果最后没拿多少见义勇为奖金，倒是你家给了他一笔钱，才没算亏。”
自从那回，他越看陆行这人越恶心，要是个坏得明明白白的还没那么恶心，关键是平日里装得跟个贞洁烈夫一样，还以为是啥正君子，干的这事他都不好意思说。
现在回来还娶人家姑娘？
我呸！
没找到陆行，他也没干等着，转身去了别的地寻思再找找峰哥，也就没注意到自从他说完那句话，一瞬间僵住的女人。
夜里，陆行推开家门：“晓茹，我不是说不用等我吃饭了吗？”
他叹口气坐到饭桌前，瞅着这又有肉又有菜的一桌，还有桌旁只穿着个薄如蝉翼吊带睡裙女人，侧过头，刻意忽略她两只胳膊上遍布的深深浅浅，密密麻麻，跟大虫一样扭曲恶心的疤。
“我今天真的没心情，还有，不是说了这条裙子不适合你吗，怎么突然又穿。”
“为什么不适合我，是因为把胳膊上疤全露出来，太丑了是吗？”
黄晓茹语气轻柔，眼睛定定盯着身旁男人：“但我想让你看看啊，想让你看看这两年我怎么熬过来的，让你看看我多少次就真的去死了，但是是因为想到你，因为你说的别怕，有你在，我才又撑着多活一天。”
陆行皱一下眉头：“怎么突然又提这个，我不是说了不介意，你想起来也难受，就再也别提的吗。”
“你就没别的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陆行夹一筷子凉拌猪头肉：“又觉得难受要犯病了吧，药在床头柜那，记得吃。”
“吃完早点睡，放心，我说了不介意就真的不介意的。”
“好好，你不介意。”黄晓茹低不可闻说一句，对上男人疑惑看过来的眼神，又只轻轻一笑。
“没什么，你喝点这个高粱酒吧，我爸单位发的好酒。”
陆行素来喜欢喝点酒，接过妻子递来的酒瓶，立马自己给自己满上。
再睁眼，却是倒在地上，浑身被粗绳子绑得死紧，四周昏暗关了灯。
他想喊出声，但嘴里也被塞着布，一点声发不出，只能拼命试图往外面爬。
“啪嗒”，眼前一双女人皙白的脚，他抬头，就对上了黄晓茹微微笑着的脸，手里端着个蜡烛，昏黄火光照亮了半个屋。
他心头才松一下，仰倒在地上：“晓茹，我不是说了，今晚真的没那心思——”
“啪”，他半张脸被女人狠狠一脚，头昏脑胀。
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女人又满脸关心蹲下身，心疼摸着他肿起来的脸颊：“疼不疼陆行哥，对不起对不起。”
这一下把陆行嘴里的布也踢出来，他往地上吐了口血沫子，压着气：“晓茹，你的那病是不是又严重了？”
能不严重吗，之前就是抑郁总想着寻死，现在直接跟精神分裂一样。
倒不寻死了，该寻身边人死了。
“你松开我，我改天带你去省城精神卫生中心看看，实在不行住院一段时间。”
“那可不行。”
黄晓茹却只是幽幽一笑，越发凑近他：“陆行哥，我可舍不得你，我一分一秒都不想跟你分开。”
“你不是也说喜欢我，这辈子不会离开我吗，刚好我想了个好主意，一个能让咱俩一辈子黏在一块的主意。”
“什，什么主意？”
陆行身子僵住，心头也下意识一跳。
而话音刚落，女人细长胳膊往空中一扬，蜡烛就飞了出去。
几乎瞬间，熊熊烈火燃烧起来，陆行脚边都一阵烫。
“你疯了！”
他把腿一缩，连声吼着：“你自己想死别带上我，黄晓茹，你快松开我！”
“你说得对，我确实自己想死，我早不想活了，多活一天都是折磨。”
“但我就要带上你怎么办，在阳间你没救我，在地底下你救我一回吧，然后我再嫁你。”
边说着，黄晓茹仰躺在他身边，闭上眼紧紧抱住身旁男人。
陆行也才反应过来：“你知道了？不是晓茹，这事有误会，你是不是听别人乱说了，你听我解释。”
“你先别急着寻死，那种事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先说你又没被那男的那啥对不对，就算真的那啥了，也犯不着寻死啊。”
但黄晓茹只眼睛也不睁，语气平静：“你说的对，确实没必要。”
“但我很难受啊陆行，为什么知道这事后，我还是舍不得跟你分开，还是喜欢那个说着要娶我的你，我感觉我自己好恶心，就好像被根绳子拉着要一定喜欢你一样，为什么我要这么恶心啊？”
“算了，既然喜欢，那我就原谅你了，我们到地底下再重新在一块吧。”
“但我不喜欢，我一点不喜欢你！”
感受着越来越汹涌的火光，还有空气里这疯女人提前倒的油味，陆行彻底急了：“我不喜欢你，我就是个烂人，你别拉着我死了，不值当。”
“你是烂人我也舍不得啊，我一个走了，你又会属于别的女人啊。”
黄晓茹从始至终都闭着眼，嘴角一抹平静微笑，胳膊，还紧紧抱着他。
就这样吧，我们就这样一块死吧，陆行。
咔嚓，房梁掉下，火光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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