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旧地重游

为着这些天忙奶厂的事，六六是跑前跑后，一觉躺下去，再睁眼日头都已经晒得刺眼。

奇怪，但家里安安静静，一点人声也没有。

六六洗漱完，端着盆倒掉水，边探着头去各个屋瞧，空空荡荡。

这时，厨房门一动，她妈笑眯眯招手：“刚好你起了，快来尝尝，我这回做的是不是你说那个牛奶面包。”

没错，她妈孟晓兰女士，现在已经被内定，哦不，光荣上位为红星奶业产品研发科科长，虽然这个科目前只有她一个，但孟女士还是喜滋滋一手接了任命书，现在更是成天钻厨房研究各式各样以牛奶为原材料的点心、面包。

六六钻进厨房，一眼就瞅到案板上蓬松暄软的白面包，揪下来一块，香香软软，进嘴里也是浓浓的牛奶香气。

“我小时候吃过一次我小姨去上海带回来的面包，说是法国人开的，现在其实记不得啥味了，但刚进嘴里，却一下子想到当时了。”

孟晓兰解着手上围裙：“当年啥样，现在也啥样，还是只大城市能见到面包还贵的吓人，所以我感觉咱们厂子要是能量产，能把价格压下来，先不说红星了，整个江省都有可能闯出名头。”

说这话时，孟晓兰也是满脸跃跃欲试，一手拿起旁边纸板，唰唰写着今天用料方子。

“好好好，我们孟科长太厉害了，才失败几次——”

被妈眼风一扫，六六立马换了话头：“轻而易举就研究出了牛奶香气融合得这么好的面包，太牛了，就是有我们孟科长在，我才敢放手招那么多人啊。”

“就你贫嘴。”

嘴上骂着，但孟晓兰嘴角还是轻轻勾起，压都压不住。

她这辈子都没想到，她喜欢的钻厨房研究这些杂七杂八的，用二嫂话来说就是费钱费料的金贵玩意儿，居然能搞成一座厂子，能让几百人，不，未来会有更多人批量生产，卖给很多很多的人吃。

她喜欢的东西，居然也能做成事业。

“对了妈，我奶他们呢，怎么都不见人？”

“不是说好了今天不下地全家吃顿庆功宴吗？”

孟晓兰侧过头：“你是问你奶，还是傅允？”

“妈！孟科长！”

孟晓兰不打趣女儿，嘴角憋着笑：“你奶啊，一大早就把傅允家庭条件、工作单位甚至工资家底全打探出来了，然后就乐呼呼得要带着他去全村认人，让全村认认她当飞行员的孙女婿。”

“然后你爷爷，你二婶也拉着你二叔一块跟上，当然，你爸那显眼包也不可能不去。”

六六：......

中午时候，家里一窝蜂人回来，走在前头最雄赳赳气昂昂的钱翠花指挥：“老二去捉两只鸡杀了，老二媳妇去肉站要点新鲜五花肉下来，老头子去地窖把咱家存的腊肉，腌白菜都弄出来，都是咱自家手艺，给小允尝尝。”

“至于——”她瞟了眼站旁边老三：“你跟我来厨房打下手。”

“妈，我去肉站——”

张起心里哀嚎，跟他妈后头打下手，那岂不是就是被使唤干活的，一点懒都偷不了。

对此，他老娘微微一笑：“不，你今天就跟我后头。”

这臭小子，孙女婿第一次上门，他个都要当岳父的人了还想躲懒，想得美。

完全不知道亲爸痛苦的六六伸着脖子瞧了一眼，没瞧见傅允人影，也出了门去。

几乎下意识，她就沿着记忆中熟悉的路走去，而到了半山坡，果然。

早些年就破破烂烂的草棚子前头，男人斜靠着墙，长腿微微屈着，单手打火机咔嚓一声，开了又合，合了又开。

寂静山林，只有打火机开关盖的咔嚓声。

“我奶给你筹备接风大宴呢，你跑这躲清闲。”

傅允一顿，瞅着那因赶路跑得脸蛋红扑扑的姑娘，甚至额边发丝都被汗濡湿成一团，黏在她玉白小脸上。

他皱了下眉，单手收起打火机，另一只手自然而然拂了上去，袖子在她脸上轻轻按了按，擦干了那些汗。

又极其顺其自然得，顺手摩挲了一把。

但语气嫌弃：“你怎么这么爱出汗？”

六六：......

傅允收回手，手指轻轻捻了下：“我来看看以前旧屋，没想到烂成这样，门都没了。”

“也是，没人住了肯定就这样了，有什么没想到的呢。”

六六叹口气：“你走之后，大队长就又把村里知青所扩建了好几间房，说知青也是一个集体，也要住一块，不能把任何人单分出去，还说地方不够就再建。”

“这个屋，原本大队有上山守西瓜的值夜住，前几年山洪冲垮了，也就没人住了，但也没人提议拆。”

就这么顺其自然放着，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个在这长大的孩子，还会不会回来看看。

现在，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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