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对不起
“你太太？”余束啐出一口血沫。
“楼待鹤，谁不知道你冷血无情自私自利，连自己的亲侄子都敢下毒手让他变成植物人的人，还会在乎其他人怎么想？”
他阴毒地痴笑，如同藏匿深处的阴森毒蛇，“被你看上的人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和你一样不会有好下场。
楼待鹤没说话。
他慢条斯理放下那根木竹，手探到另一只手的手腕处，细细摩挲。
那是一条……被编的歪七扭八，丑的很有特点的手绳。
被人细心地绑在手腕处。
在昏暗压抑的室内，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有点滑稽。
楼待鹤指腹点在那根手绳上时，骇人的阴森气息竟奇异般地消散了些。
只片刻，当他再抬眼看向余束时，那一丁点温和的气质瞬间被冰冷覆盖，恍若错觉。
“看来，你选择了那条更难走的路。”
他微微偏头，对手下吩咐，“将他知道的消息，一点不漏，全部撬出来。”
“是，先生。”
楼待鹤不愿再看那残忍的画面，操控轮椅转身离开。
即将出门时，突然想起些什么，扭头看向手下，语气淡淡像是吩咐一件小事。
“别打死了。”
“夫人不喜欢见血。”
“……”手下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又转身看着因为疼痛剧烈挣扎的余束。
同情地摇了摇头。
_
轮椅驶离地下。
夏夜凉风吹鼓外套，吹散他身上沾染的铁锈味。
路边车辆稀少，蚊虫乱舞，几处遥远的虫鸣更衬得周围死寂。
楼待鹤没急着回家。
他掏出手机，率先收到的是来自昵称为“白鹤szd”用户的十八条消息。
-夫人吃过蛋糕心情好了很多，先生您不必担心。
-闹矛盾了知道低头赔罪是好事，不过还是要说开，夫人她也是担心您。
-只有在乎的人才会有争吵有矛盾，夫人她很在乎您。
最后一条来自十点五十分。
-［图片］
-［图片］
-刚刚困的睁不开眼睛，非要嘴硬着说不困，我哄着才上楼去睡了。
-有这样的妻子您就偷着乐吧。
楼待鹤神态自若地点开图片。
镜头下，女孩盘着腿在沙发上东倒西歪，怀里抱着一只毛绒兔子。
眼神迷离又呆愣，估计已经神游天外好一会儿了。
她随意将头发扎出一个低马尾，肉嘟嘟的脸上显露出憨态的女儿状。
张瑞手机像素很高，甚至能看得清人的皮肤毛孔。
楼待鹤目光沉静，手指操作。
冷漠地摒除掉碍事的家具和堆积的玩偶。
放大、再放大。
直到屏幕上只剩下她懵懂的睡颜。
半眯着眼睛的脸占据手机整个屏幕，也只看得见她细腻皮肤下被玩偶压出的红印，吹弹可破的脸颊嫩的好像可以掐出水。
只是下一秒又有消息弹出，不偏不倚遮住图片里的眼睛。
楼待鹤面无表情退出图片，点击保存和收藏按键。
【白鹤szd:已读不回就算了，您有空看手机还没空回来哄太太？】
【白鹤szd:您信不信我现在就改昵称！】
楼待鹤视线盯着那个古怪的昵称。
【楼待鹤:你的昵称是什么意思。】
【白鹤szd:……】
【白鹤szd:有空多冲冲浪吧先生，我怕您和太太代沟太大，根本聊不到一起。】
【白鹤szd:说到这个，你可以多了解一下太太的兴趣爱好，培养你们的共同爱好。这样的爱情才会更长久！】
楼待鹤怀疑张瑞今天是不是做饭做傻了。
不然一个几近六十的单身老汉怎么会大半夜不睡觉还要给他指点迷津。
他蹙起眉，用拇指敲击键盘，打下几个字。
【楼待鹤:我们有一个孩子。】所以不会没有话题。
饶是行走在网络一线的冲浪选手张瑞也没能在第一时间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良久后。
对方茫茫然打出一个承载了无数震撼的——
“？”
-
到家已经凌晨。
为了彻底将血腥气味散去，男人在隔壁屋子冲了个澡才裹着睡衣来到卧室房门前。
长久不运动的双腿乍然起身，每一步带着刺骨的疼痛。
但他仍选择走过去。
轮椅滚动的声音实在太吵。
困的那么厉害，中途被吵醒了第二天肯定会头痛。
楼待鹤神色淡然，额角的冷汗却实实在在说明，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随意自如。
他紧握门把手，绷紧的下颌线流畅锋利，手背上凸起青筋。
深吸一口气，无声地拧开房门。
然而卧室内的场景却让他瞳孔一缩，心口像是被柔软的羽毛撞了一下。
在床头柜旁，一盏琉璃碎花灯默默地亮着淡黄色的光。
漂泊半生。
儿时最渴望的追求。
竟在他计划自杀的两个月前，这么轻易地得到了。
楼待鹤极轻地嗤笑了一声，掺杂着痴狂和讽意。
闭上眼又睁开，他眼底恢复清明。
眼底翻腾的疯狂情绪已经被压下，归于一片寂静而不见底的深潭。
或许，他已经找到剩下两个月最值得做的事情了。
直至走到床边，他欺身半跪在床边，神色晦暗不明。
女孩睡得安逸，呼吸清浅，温柔的侧颜水润甜美。
如同天上掉落的繁星。
她是天上掉下来的星星。
楼待鹤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一笔一划描绘她秀美的面容。
真的是个很好哄的人。
只需要一块蛋糕。
忽然。
睡梦中的人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将怀里的兔子抱得更紧了点，眉头微微蹙起。
唇瓣翕动，溢出一声模糊的呢喃，“……对不起。”
楼待鹤呼吸一滞。
那一刻的感受难以言喻。
就好像心脏被一只大手攥紧不能跳动。
它汲取了你的养分、你的能量。
甚至可以轻而易举剥夺你的生命。
而你却依旧甘之如饴。
他又静静地凝视了几秒钟。
然后，顺手将她怀里碍事的兔子抽出来。
失去抱枕的白雾柳在梦中不满地哼唧了声，却就着这个姿势骨碌碌滚到他等候多时的怀抱里。
脸颊无意识地在他胸口蹭了蹭，再次沉睡过去。
楼待鹤有一瞬间的僵硬。
最终伸出手，将她圈进自己的领域。
另一只手伸长，关掉那盏碎花灯。
卧室再次陷入黑暗，只剩下彼此交织的呼吸声。
过了好久好久，才传来一声低不可闻的，近乎被风吹散在夜空中的叹息。
空气中传来了很轻的一声，好似回应的——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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