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失眠

楼待鹤在八点钟前准时到家。

和往常一样，脱下外套后交给阿姨，他上楼换了身妥帖的睡衣。

透亮的白炽灯撒下，衣柜的衣服两人各占一半，中间那条分割线并不明显。

他看也没看随手一捞，等拿出来才发现，是那套淡绿色的恐龙睡衣。

回家前已经吃过晚饭，他径直走向书房。

不到十分钟后提着笔记本下楼。

电视机播放的声音出现在客厅，楼待鹤动作一怔，下意识把目光落在汉堡形状的懒人沙发上。

几块绵软的抱枕整整齐齐堆叠在一起。

没有人。

沙发正中央。

是正在看短剧视频的张瑞。

张管家闻声回头，看到装备齐全的楼待鹤，“呦呵”一声，“准点准时来进行抗干扰实验啊，先生。”

几乎每晚这个时候，白雾柳都会坐在沙发上边吃零食边看电视，有时候是狗血短剧，有时候是正在热播的综艺，还有一些下饭的无脑小视频。

她什么都看的下去。

每次眼睛都弯成小月牙，毫无形象地瘫着，偶尔还会笑得喘不上气，捂着肚子躺在他腿上打滚。

像个小疯子。

眼前这个人也是笑着的，不过笑得满脸褶子。

他热情地给楼待鹤挪了个位置，拍拍身边的沙发，“过来吧先生，今儿个太太不在家，我帮你做实验。”

楼待鹤:“……”

男人只沉默地看了他两秒，眼神冷飕飕的。

随后头也不转地上楼，只留下张瑞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他才不需要脱敏。

原本只需要十分钟就能阅读完的资料硬生生被他拖了半个小时才读完。

深夜。

窗户半开，白纱质感的帘子被清风吹的晃动。

很静。

静的可以听清自己的呼吸声。

楼待鹤躺在床上，难言的烦躁感在寂静的卧室无声燃烧。

他无端想起昨晚昭然若揭的吻，以及驰远无情的调侃。

什么喜欢不喜欢，什么爱情不爱情。

烦。

清淡的香气消失了，软乎乎的人形抱枕也没有了。

他把这一切都归咎到“习惯”上。

男人突然冰着一张脸坐起来，白雾柳不在他也懒得装，就要趿着拖鞋站起来。

……有点疼。

他索性又坐回床上。

还好他胳膊够长，其实不用费力也够得着不远处歪歪坐的星黛露兔子的耳朵，把它揪到怀里。

寻着女孩每一次睡觉都要抱着兔子的记忆。

他只纠结了两秒，就理所应当把兔子搂紧，学着她的动作，下巴压在兔子分开的耳根处。

在毛茸茸的玩偶中，他鼻尖处终于萦绕了熟悉的清新味道。

可还不够。

心脏处空空的，像是缺了一块。

男人冷着脸把兔子丢到一边。

没过几秒钟又拎回来抱紧。

他和一只兔子大眼瞪小眼就这么过了几个小时。

直到凌晨三点半，楼待鹤穿着他老婆给他买的卡通睡衣、怀里搂着她老婆天天亲的兔子玩具，百无聊赖地惺忪着眼睛滑动手机。

冷白的指尖最终停在手机屏幕的对话框上。

黑夜中，手机的光亮照在男人俊冷锋利的面容。

他随便点了几下。

没有得到回应。

最后赌气一样，将手机扔到一边，把脸埋进兔子耳朵里。

-

谁也不知道楼总昨晚心情究竟如何。

包括云鹤集团最会察言观色、见微知著，被称为楼总肚子里的蛔虫的陈特助。

公司今天气压低的可怕。

上层领导一个个安静如鸡，生怕楼总一个气不顺随便拎出一个人从头到脚批得渣都不剩，再让他们把辛苦做出来的计划报告扔到垃圾桶，叫他们滚回去重做。

那可太可怕了。

公司内部匿名群疯狂刷屏——

【oioi看到了吗，高总监他被楼总骂哭了欸……】

【奉劝大家这几天小心行事，楼总他真的无差别攻击每一个人。】

【我草，老板终于想老板娘想疯了吗？拿我们这些小兵开涮。】

【我现在看到总裁专属电梯都腿打颤。】

【好怀念老板娘在的那几天，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和颜悦色的楼总，轻飘飘一句“改”，我差点哭了！】

【跪求小雾回公司镇宅……】

【跪求小雾回公司镇宅……】

【跪求小雾回公司镇宅……】

……

终于有一条消息打破整整齐齐、像军训求雨一样的刷屏。

【别求了各位，老板娘上学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的。】

蚌埠住了。

群里瞬间哀鸿遍野，所有人哇的一声哭出来。

但被老板娘“临时寄存”到公司，心情不太稳定的老板是不能不管的。

终于，在全体员工的匿名群投票中，陈特助以超高票数一骑绝尘，成功被推举出来安抚楼总。

众望所归。

陈铭桉含泪整理好表情，敲了敲总裁办公室的门，在沉寂的气压中艰难地保持职业微笑。

“楼总，这是上个月公司KPI汇总报告，请您过目。”

又是一阵寂静。

宽大的办公桌后，楼待鹤的眼皮都没抬一下。

陈铭桉背地里把群里人骂了个遍，偷摸摸观察冷着脸的楼总。

眼睛倏然亮起来。

在男人常戴着腕表的位置，多出一个红色的、精巧的手工编绳。

“楼总手上的编绳是太太做的吗？”

男人终于施舍地抬了下眼皮，在陈特助漾起的微笑中，修长手指整理好袖口处的褶皱——

将漂亮的手绳全部藏进袖子下，一点点也没露出来。

陈铭桉:“……”

手绳都不让看。

嘁。

小气。

……

才怪！

陈铭桉没忘记他上楼的任务，他将资料整整齐齐摆在桌面。

摆出一副经验老道的模样，“楼总，想念一个人并不丢人，爱！就是要大声说出来！”

楼待鹤扫他一眼，“是习惯。”

陈特助从善如流，“嗯嗯嗯，习惯一个人在身边并不丢人！习惯，就是爱她！”

他又拿出自己追自家夫人的那套，“您总这么端着架子可不行，夫妻最忌讳异地恋，您有空多给夫人发发日常啊，分享自己的小生活，不然感情要淡的。”

“而且您看，您和夫人分开这么两天都难受的不行，妄论夫人了，她指不定在晚上偷偷掉小珍珠呢。”

教授完毕生绝学的陈特助雄赳赳气昂昂走出办公室。

只留下楼待鹤一个人沉默哑然。

半晌。

男人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办公室内显得有些孤寂。

“……可她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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