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眼泪
她一开始就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事实他早就心知肚明。
所以……上天要将她收回了吗？
这个念头像一把钝刀，在楼待鹤心口蓦然撕出一道足以将他震裂的口子。
一阵剧痛从心脏处蔓延到四肢百骸，一下、又一下，每一下都带来让人无法承受的痛苦。
身体所有的力气一瞬间被抽空。
男人身体顺着墙滑到地面，他埋着头，浑身抖得厉害。
医院内酒精消毒水的味道浓烈，抢救室外的长廊空无一人，只有他独自蜷缩在阴影里。
像一头濒临死亡的困兽。
驰远和杜续连夜从国外赶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从来矜贵自持、永远光鲜亮丽的A市权贵，外界评价只手遮天、冷戾残暴的楼家掌权人，如今毫无形象地颓在地上，躲在公共椅旁的角落。
驰远发誓，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楼待鹤。
即便是当年叶霜红去世，他也只是沉默了一整晚。
车祸第二天甚至直接在病床上抱着笔记本开始工作，就像母亲的死与他毫无关联。
他从来冷静无情的几近残忍。
驰远看不清楼待鹤的表情。
但在男人塌陷的脊背和埋下去的头中，他轻而易举地感受到无穷无尽的绝望。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驰远索性也靠在墙边，静静地陪他等。
良久。
久到他驰远实在熬不住，“听阿泽说你一天没吃饭，吃完了再过来等。”
“或者我给你买点水，你喝吗？”
始终得不到回应。
“楼待鹤！”驰远猛地踹向墙面，“你别糟践自己了行吗。”
驰远烦躁地撸了把头发，“就这么跟你说，就你现在这样，你指望小嫂子醒过来心里能好受？”
他本来脾气就炸，知道楼待鹤心里难受，可是谁他妈心里好受呢？
半天憋不出来个屁真他妈烦。
想骂两句，又被旁边的杜续拦下。
驰远:“……”
他深吸了口气。
半晌出声，“你知道小嫂子有多想让你好好生活吗。”
空荡荡的长廊里，只有他恨铁不成钢的声音。
“就上次你们两个出事之后，她那么小一小姑娘，到处打听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在下雨天时候舒服点。”
“出了医院后，她特地找到我和杜续的联系方式，问我你都喜欢干什么，喜欢吃什么，变着法的让你开心。”
“可你呢，你怎么做的？”
角落里的男人终于有了动静，无光亮的眼睛听到这几句话有片刻的迷茫。
“什、什么？”
驰远几大步迈到楼待鹤面前，蹲下身子拽起他的衣领，桃花眼怒怒地瞪他。
“本来我不想说，作为兄弟我总是要站在你这边，可我真不想忍了。”
“别的不说，就光你瞒着她给自己买棺材，整天寻思着怎么死这件事，我都想替她抽死你！楼待鹤，你的命你不想要就不要，能不能别给别人希望又突然给我们一个嘴巴子。”
说着说着，他直接给自己气笑了。
“你要死你不如干脆现在死了得了，省的小嫂子刚醒过来一看，哎——看见自己老公写遗书呢，你让她怎么想？”
颓废的男人心口一阵阵疼痛。
他愣怔着看驰远一开一合的嘴，脑子里一片茫茫然。
“心里疼吗？哈？”驰远的理智已经被怒火完全吞噬，他冷笑了声，“疼就对了，舒服是留给死人的！等你死了舒服的时候久着呢！”
一直保持沉默的杜续慢慢站直，跟团开口。
“哥，你和嫂子的感情我们都看在眼里。”
“她受伤你会难过，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受伤，她同样会难过。”
见男人终于露出丁点难耐的表情，他乘胜追击，直中要害，“你能保证在你走后嫂子就不会再发生危险吗。我和驰远都不会出手。”
被cue到的驰远皱了下眉。
他扭头就骂，“你他妈说什么屁话呢？”
再要反驳，却被杜续凌厉的眼神制止。
杜续表情依旧冷淡，静静地看着楼待鹤，“没人会帮她。”
“她的生死，与我们无关。”
不知道哪一点触动楼待鹤的神经，他像是被人突然开机，猛然抬头，眼底血丝密布。
他扶着墙艰难站起，受伤的腿微微发颤，长久保持一个动作的身体和受伤的腿部以一个扭曲怪异的姿态站立。
男人沙哑着声音，“我知道了。”
驰远慢半拍，卡了下壳，“知道什么了？”
站在阴影处的杜续抬了下眼。
在驰远搞不懂的神色下，镇定地挑了挑眉，对驰远做了个口型——搞定。
驰远:“哈？？？”
-
白雾柳在两天后的清晨转醒。
那是一个天气晴朗，不冷不热的大晴天。
阳光落到阳台上的绿植上，窗外有麻雀飞过，两声鸟叫清脆悦耳。
她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是伏在床沿熟睡的男人。
他紧紧的攥着她的手，眼下浓重的乌青，睡得并不安稳。
白雾柳:“……？”
女孩茫茫然眨了眨眼。
自己只是睡了一觉，她这么大一个老公怎么累成这副鬼样子。
虽然但是，他黑眼圈的样子还怪帅的嘞。
她慢慢靠近，眯着小眼睛欣赏。
有一种颓废阴湿男的感觉。吸溜吸溜——
不知道是不是她咽口水的声音太大，枕在臂弯处的男人眉头微皱，有清醒的预兆。
白雾柳心虚地要往回缩，倏然被睁眼的男人震慑住。
男人眼中汹涌着深黑色的波涛，还有她一时捉摸不透的情绪。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感觉手背一烫。
一滴滚烫的泪毫无征兆地落在她指尖。
她怔然抬头。
哭了。
楼待鹤哭了。
男人湿红着眼眶，像是被人遗弃的幼兽，无措而难过的盯着她，漆黑的眸子被晶莹的雾气填满。
泪珠像是断了的线，顺着下巴滴落在她的手心里。
不是难过，是好难过。
白雾柳感觉那泪不是滴在手心，而是滴在她的心尖上，心脏跳动的节奏开始紊乱。
她以为是自己昨天擅作主张去找楼慕亦，害他担心了。
急忙伸手搂住他，哄着，“哎呀哭什么啊，我不是好好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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