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红4

繁华的南正街上，人来人往。

茶颜居那古色古香的招牌下，光莹正站在玻璃柜台前，像只误入宝库的小松鼠，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点心。

水晶桂花糕晶莹剔透，里面嵌着点点金黄的桂花；绿豆糕翠绿欲滴，做成精致的花朵形状；还有松软的枣泥糕、酥脆的核桃酥……每一种都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小姑娘咽了咽口水，小手在口袋里摸索着。

树爷爷给的那点铜钱，昨天买糖炒栗子用了，现在……空空如也。

她有些沮丧地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小片阴影。

就在光莹恋恋不舍地准备离开时，一个清朗温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这位小姐，可是喜欢这水晶桂花糕？”

光莹闻声抬头，撞进一双深邃含笑的眼眸里。

眼前的男子身量很高，穿着月白长衫，外罩一件墨竹暗纹的薄纱马褂，气质温雅矜贵，面容俊美得不像凡人，比那日戏台上浓墨重彩的扮相更多了几分清俊和真实感。

来人正是二月红。

光莹愣了一下，随即认出了他，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啊！是你！戏台上唱‘杜丽娘’的……二爷？”她记得别人都是这么叫他的。

听到小姑娘软糯的声音叫出“二爷”，二月红只觉得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一阵酥麻。

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唇角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正是在下，小姐也喜欢听戏？”

“嗯！”光莹用力点头，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你唱得真好听，比我……嗯，比我在别处听过的都好听！”

光莹差点说出“比仙乐还好听”，真是幸好及时刹住了车。

“那个‘良辰美景奈何天’，听得我心里……嗯，怪怪的，又有点难过，又有点喜欢。”

小姑娘努力寻找着词汇描述那种陌生的感受，小脸微微皱着，表情生动极了。

二月红看着她毫无城府、直白表达喜好的模样，心中那份悸动更加强烈。

他微微一笑，对柜台后的伙计道：“将水晶桂花糕、绿豆糕、枣泥糕、核桃酥，各包一份，要最好的。”

“好嘞！二爷您稍等！”伙计一看是梨园红二爷，态度殷勤备至。

光莹连忙摆手：“啊？不用的不用的，我……”她不好意思说自己没钱。

“相逢即是有缘。”二月红的声音温和而坚定，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那日梨园匆匆一瞥，未能尽地主之谊，小姐既是爱戏之人，这点心便算是在下的一点心意。

长沙城里的点心，茶颜居算是老字号，小姐初来乍到，不妨尝尝本地风味。”

二月红这番话滴水不漏，既表达了好意，又点出她初来乍到的，隐含打探之意。

光莹眨巴着大眼睛，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哦。

相逢是缘，人家请客，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而且那些点心看起来真的好好吃吖！

光莹看着伙计麻利地包好四个精致的点心盒子，扎上红绳，递到二月红手里，又眼巴巴地看着二月红将盒子递向她。

“谢谢……二爷？”

光莹接过沉甸甸的盒子，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毫无杂质的笑容，颊边的梨涡深深，如同盛满了蜜糖，晃花了二月红的眼。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二月红的心跳漏了一拍，强作镇定道。

“不知小姐芳名？来长沙是探亲还是游玩？在下二月红，对这长沙城还算熟悉，若小姐不弃，或可为向导一二。”

“我叫光莹！光辉的‘光’，晶莹的‘莹’！”光莹毫不犹豫地回答，声音清脆。

“我是来这里玩的，这里好热闹，东西也好吃！”

小姑娘提到“吃”的时候，眼睛又亮了几分，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点心盒子。

光莹……光辉晶莹。

好名字，人如其名。

二月红心中默念，继续循循善诱：“光莹小姐喜欢热闹和美食，那真是来对了地方。

长沙城除了这茶颜居，还有火宫殿的小吃、玉楼东的湘菜、坡子街的夜市……各具特色。

若小姐有兴致，在下可择日陪小姐一一领略。”

二月红很快就抛出了诱饵，投其所好。

果然，光莹一听，眼睛更亮了，像落满了星辰：“真的吗？都可以去吃？”

单纯的小桃花仙对“向导”的概念还很模糊，但“吃”这个字眼牢牢抓住了她的注意力。

“自然。”二月红笑意加深，看着她孩子气的反应，心中的喜爱几乎要满溢出来。

“不知光莹小姐现下住在何处？改日在下好去拜会，或是约个方便的地方见面？”

“住？”光莹卡壳了。

她住在天上……这是能说的吗？

树爷爷说过不能暴露身份的。

小姑娘小脸皱了起来，眼神飘忽，努力想着借口，“我……我住的地方……嗯……比较远，不太方便。”她含糊其辞，小手无意识地绞着点心盒子的红绳。

二月红眸光微闪，将她那一瞬间的慌乱尽收眼底。

住得远？不方便？是家中管教甚严？还是……另有隐情？

二月红没有再追问，体贴地转移了话题：“无妨，那这样可好？三日后，午后未时，我们在玉楼东门口碰面？那里的东安子鸡和发丝牛百叶堪称一绝。”

“玉楼东？有好吃的？”光莹的注意力瞬间被美食拉回，立刻把住哪里的烦恼抛到了脑后，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好呀好呀！未时……是太阳偏西一点点的时候对吗？”

她不太懂时辰，毕竟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他们神仙是不可时间的。

小姑娘懵懂可爱的样子让二月红忍俊不禁，声音愈发柔和：“对，就是太阳偏西一点的时候，光莹小姐到时在门口稍候片刻即可。”

“嗯！我记得了！”光莹用力点头，抱着满怀的点心盒子，笑得眉眼弯弯。

“谢谢你，二爷，你真是个好人，那我先走啦！”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享用美食了。

“光莹小姐慢走。”

二月红目送着她雀跃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脸上温雅的笑容缓缓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势在必得的深沉。

二月红低声对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身后的红明吩咐：“跟着她，务必小心，别被发现，我要知道她落脚的地方。”

他不会再让她像上次那样凭空消失了。

好人？

二月红回味着这个评价，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可不是什么单纯的“好人”。

既然找到了，他二月红看上的，就绝不会再让她轻易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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