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伏寿不平，惊天一问
徐妙云突然转头看向伏寿，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但随即又化为一种复杂的沉思。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斥责伏寿胡思乱想，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因为这个可能性，如同一片阴云始终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只是无人敢轻易触碰。
长孙皇后闻言后也是浑身一僵，刚刚平复些许的心绪再次掀起波澜。
回不去？永远滞留在这陌生的后世？
这个她同样一直刻意回避，不敢深想的终极问题，现在被伏寿以最直白的方式抛了出来。
若真如此，她今日划清的界限，她坚守的本分与归属，又该置于何地？
长孙皇后想到这些，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再次聚焦到郑妃身上。
郑妃放下茶杯的动作没有丝毫迟滞，她清冷的目光先是扫过伏寿紧张的小脸，又缓缓掠过神色各异的徐妙云和长孙皇后。
她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语气平缓的开口说道：
“若天意如此，命数使然，使我等永绝故土，困于此世……”
她顿了顿，声音平静的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那么，生存，便成了我们首要考虑的。”
她的目光再次看向伏寿，眼神虽然淡然，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说道：
“在此地，我等不再是皇后，只是四个无依无靠的异世之客。”
“我们需习此世之规则，觅立身之根本，方可存活。”
然后，她的视线转向长孙皇后，语气多了几分深意说道：
“届时，你的身份枷锁或可稍懈，然心之所向，仍由己定。”
“是执着于过往尊荣，画地为牢……”
“还是顺应时势，于绝境中寻一条新的生路，全看你个人的抉择。”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徐妙云身上，继续说道：
“无论归与不归，立足当下，方是明智。”
“忧虑未来而无行动，徒耗心神。”
郑妃的话，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却像在迷雾中点亮了一盏灯。
她承认了回不去的可能性，并将其从一个可怕的禁忌，拉回到了一个需要面对的现实问题。
她将生存和选择的权利，交还给了每个人自己手里。
徐妙云眼神闪烁，显然开始思考如果真回不去，该如何利用后世之物，甚至如何在此地争得一席之地。
她本就是有能力有魄力的女子，短暂的迷茫后，求生的本能和不服输的劲头开始占据上风。
而长孙皇后，心中却是巨浪滔天。
郑妃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内心深处一直紧锁的一扇门。
如果……如果真的回不去了，大唐皇后这个身份将彻底成为历史。
那么她一直坚守的信念，在失去其现实根基后，又该如何安放？
是对着一份永远无法再触及的思念至死方休，还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心乱如麻。
郑妃没有逼她，只是提供了另一种思考的角度。
然而这个角度本身，就足以动摇她好不容易重建的坚定。
而伏寿闻言后，却是微微蹙起了秀眉，因为她想表达的意思并不是生存。
她看了看长孙皇后，又想起顾焱离开时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那份对顾焱的怜悯越发清晰起来。
她觉得顾焱人真的挺好的，对长孙姐姐更是细心周到，如今却被这般直白的推开，一定伤得很深。
伏寿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抬起清澈却带着一丝不安的眼眸。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怯怯的开口说道：
“郑姐姐，你说的回归和无法回归下的生存都很有道理，这些妹妹都明白。”
“可是……你考虑过若是无法回归，那么顾郎君今日受到的伤害呢？”
此言一出，客厅内刚刚缓和一些的气氛瞬间再次凝滞。
伏寿迎着众人看过来的目光，努力维持着镇定，继续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她的声音里带着真切的不忍说道：
“如果注定要永远留在这个陌生的后世，我们除了要考虑生存的问题。”
“长孙姐姐今日这番划清界限的话，对顾郎君来说，不是太残忍了吗？”
“他付出的一片真心，仅仅是因为一个我们可能永远无法返回的故土，一个或许再也触不到的陛下，就被全盘否定。“
“若真的无法回归，那么他受到的这份伤害，又算什么呢？”
“我们……我们坚守着那个可能永远回不去的过去，却对眼前活生生的恩人造成这样的伤害。”
“真的……全然是对的吗？”
伏寿的这番话，如同在刚刚被郑妃理清的思绪中，又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
她没有否定回归的可能与相应的责任，却尖锐的指出了无法回归这个最坏假设下，当前决断给顾焱所带来的伤害。
客厅内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徐妙云彻底怔住了，她看着伏寿，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总是怯懦的妹妹。
她之前更多是从利弊和结果考虑，觉得早点说清对顾焱好。
可是如果无法回归，她们因为一个不确定的希望，却深深的伤害了顾焱。
她发现自己无法轻易回答，甚至不敢再深想下去。
原来，这不仅仅是划清界限那么简单，背后还牵扯着如此沉重的困境。
长孙皇后整个人更是如遭雷击，脸色瞬间苍白。
伏寿的话像一把最柔软的匕首，精准的刺入了她最不愿面对和最为愧疚的角落。
郑妃绝美的脸上依旧平静，清冷的目光在伏寿和长孙皇后之间流转了片刻。
她看到了伏寿眼中的不忍与困惑，也看到了长孙皇后那几乎要崩溃的动摇。
她沉默的时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长，仿佛在权衡那些冰冷的道理与眼前活生生的恩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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