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失踪的青溪
至于苏无忧,苏无名也知道他最近忙得脚不沾地。能暂时留在云鼎县,多半是惦记着自己和樱桃的婚事。
想亲眼看着兄长成家,了却一桩心事。可如今云顶仙阶的阴影压在头顶,别说筹备婚礼。就连静下心来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苏无名望着庭院角落那棵半枯的石榴树,眉头微蹙。去年在长安樱桃说要在树下摆喜宴,红绸绕枝,宾客满座。
如今枝头连片新叶都没冒,光秃秃的枝桠指向天空。像只绝望的手,攥着化不开的愁绪。
正思忖着,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像雨点砸在青石板上,密集而慌乱。两个衙役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皂衣下摆沾着泥点。
见到卢凌风立马行礼。
“卢县尉!不好了!东头破庙那边……又出了人命。”
“有人报案说……说家里人失踪了!”
衙役结结巴巴地回话,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滚。
卢凌风眉头一拧,浓黑的眉毛在眼角拧出个川字。
刚到云鼎县时,这些衙役瞧他年轻。背后没少嘀咕,若不是身边甲士镇着,怕是连升堂都敢搪塞。
后来前县尉司马亮投了苏无忧,这些人见风使舵。才渐渐收敛了轻慢,如今遇事倒也不敢怠慢。
可此刻听他们语气里的慌张,倒不像是装的。
“失踪?”苏无名捻着算珠的手指一顿。
青铜算珠在掌心转了半圈,停在刻着“五”字的那面。
“是哪家的人?”
“是……是王家庄的王鳅。”
衙役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
“说他邻居青溪不见了,还牵扯出吴菜死了!”
卢凌风猛地站起身,腰间的横刀撞在廊柱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惊飞了檐下栖息的麻雀。
“一百多起失踪案还没头绪,又添新的?”
他大步流星地往外走,玄色披风在身后扬起。像一片展开的墨色羽翼,带着破竹的锐气。
“备马!”
苏无名跟着起身,目光扫过院墙上斑驳的光影。晨光透过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
像张无形的网,罩着这庭院里的人,也罩着整个云鼎县。
“正好,去县衙看看。”
他理了理袖口的褶皱,那里沾着些昨夜的露水。冰凉的触感,恰如这案子里透着的寒意。
县衙正堂的梁柱上,还留着历任县尉刻下的办案标记。深浅不一的刻痕里积着灰,像一道道陈年的疤。诉说着过去的案子,也预示着眼前的艰难。
卢凌风刚踏进门槛,就见堂中央跪着个半大少年。粗布短褂洗得发白,袖口磨出毛边,露出黝黑的手腕。
膝盖处沾着新鲜的泥渍,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少年听见脚步声,猛地抬头。脖颈转动时,骨头发出细微的声响。
露出张瘦得脱形的脸,下巴上有道刚结疤的伤口。怕是昨天才蹭破的,暗红的痂皮周围泛着红。
他眼睛红肿,像两只熟透的桃子。嘴唇哆嗦着,看见苏无名和卢凌风,眼泪先掉了下来。
“大、大人!”
他声音发紧,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每说一个字,都要费极大的力气。
“青溪姐……青溪姐她不见了!”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喊出来的,带着绝望的哭腔。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落在他凌乱的头发上。
“青溪是谁?”
卢凌风走到公案旁,手按在冰凉的桌沿上。掌心的温度,竟捂不热那层积年的寒意。案上的惊堂木是新换的,还带着松木的气味。
是他到任那天特意让人做的,边角打磨得光滑。此刻却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头。少年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得格外明显。
双手死死抠着青砖地缝,指节泛白,几乎要嵌进砖里。
“她是保康哥的媳妇,在……在勾栏里跳舞挣钱的。”
“保康哥说自己腿瘸了,家里全靠她……”
他说着,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同情。也带着对那对夫妻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苏无名缓步走到案前,目光落在少年磨穿的鞋底子上。
那鞋底薄得像层纸,脚趾处已经破了个洞。露出里面磨得发黑的棉絮,和冻得发红的脚趾。
“她何时不见的?你又是如何发现的?”
他的声音平静,像一潭深水,不起波澜。却能让人心安,愿意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
“昨儿后半夜!”
少年突然拔高声音,带着哭腔,像是憋了很久的情绪终于爆发。
“我瞧见吴菜那无赖拽着她往破庙里拖!青溪姐挣扎着……拿起墙角的菜刀砍了他一下!”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当时的情景。
手臂挥舞着,带着后怕,也带着愤怒。
“你亲眼看见了?”
苏无名从袖中摸出那枚青铜算珠,在指间慢慢转着。
算珠边缘光滑,是常年摩挲留下的痕迹。见证了他断过的一桩桩案子,也看透了人心。
“吴菜伤得重不重?青溪之后去了哪里?”
他追问着,目光锐利,像两把小刀子。
能揭开谎言,看到真相。
“吴菜倒在地上,流了好多血!”
少年的声音发颤,眼睛里浮现出当时的画面。血色染红了地面,也染红了他的记忆。
“青溪姐跑了,我看着她往家的方向去了。”
“可今早我去敲保康哥家的门,他说……说青溪姐一夜没回去!”
他的声音陡然低落,带着难以置信的迷茫。
“我去破庙那边看,吴菜他……他已经硬了!保康说没见她,他撒谎!青溪姐明明就已经回去了,一定是被他害了,大人你们要为青溪姐做主啊!”
少年突然激动起来,额头青筋暴起。
像条愤怒的小兽,要为自己相信的人辩解。
“他根本就不瘸,我还看见他在山上追兔子,跑得比猎狗还快!”
“他根本没瘸!”
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十足的肯定。
也带着对保康欺骗的愤怒。
苏无名停下转算珠的手,目光在少年脸上顿了顿。少年的脸颊涨得通红,呼吸急促。眼睛里除了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你既瞧见青溪伤人,为何当时不报官?”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偏要等到今早?”
少年的脸“唰”地白了,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头埋得更低,几乎要碰到地面。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几乎听不见。
“我……我怕青溪姐被抓,想、想说是我砍的……”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里充满了懊悔。
“可我找了她一整夜,哪儿都没找到。”
“保康哥还说要烧了吴菜的破庙,我实在……实在没办法了……”
最后几个字,带着彻底的无助。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可以求助的人。堂外的日头慢慢爬高,透过窗棂照进来。
在少年背上投下道细长的影子,像根快要被风吹断的芦苇。脆弱,却又带着一丝倔强。
苏无名拿起案上的毛笔,蘸了蘸墨。墨汁在砚台上晕开,像朵黑色的花。
“吴菜的破庙在何处?保康家又住在哪?”
“你且说仔细了,一个字都不能漏。”
他的目光落在宣纸上,笔尖悬而未动。等待着少年的回答,也等待着真相的碎片。少年抬起头,眼泪混着脸上的灰往下淌。
“吴菜住东头那间废庙里,保康家就在庙隔壁……”
“青溪姐是好人,她都是被那两个畜生逼的!”
他的声音又带上了哭腔,眼神里充满了恳求。
“求大人一定找到她!还她一个清白!”
卢凌风已经转身往外走。
“备马,去东头。”
苏无名却轻轻按住他。
“先去保康家。”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一个能装瘸装这么久的人,心里藏的事。”
“怕是比死了的吴菜还多。”
话音落下,堂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的风在呼啸。廊下的风卷着尘土掠过,吹得悬着的灯笼来回摇晃。
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像极了这桩案子里缠缠绕绕的谜团,看不清,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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