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善后
随着恶鬼退去,产房内令人窒息的杀意骤然消散,但兵荒马乱的景象并未结束。血腥味、消毒水味、新生儿的啼哭、伤者的呻吟交织在一起。
龙也背对着产床方向,双耳微动,【神鸣聆寂】全力运转,将感知力提升到极致,神经依旧紧绷如弦,防备着那带着婴儿的恶鬼杀个回马枪。
他保持着警惕,一边动作利落地将昏迷的蝴蝶夫人小心安置在房间一角的备用病床上,又将疼得脸色煞白、冷汗涔涔、左上臂明显扭曲变形的蝴蝶先生扶起,让他靠墙坐稳。
“嘶……别管我……”蝴蝶先生倒抽着冷气,声音因剧痛而发颤,却强撑着精神,目光越过龙也肩头投向产床方向。
“香奈惠……还有小忍!接下来要看你们了,按我教过的步骤来!清点器械,压迫止血!”
他挣扎着想用没受伤的手指挥,但剧痛让他动作变形。
身后,战场已然转移。蝴蝶香奈惠正全神贯注地进行着分娩的后续工作:“忍,脐带剪!结扎位置…对,这里!纱布!压迫止血,用力按住!”
她的声音急促,带着少女少有的镇定和力量感,强行压下目睹父母受伤的恐惧。产妇虚弱地呻吟着,身下是新鲜的血迹和胎盘组织。
蝴蝶忍小脸紧绷得发白,嘴唇抿成一条线,眼中还残留着惊惧和对父母伤情的担忧。
听到姐姐和父亲的指令,她咬紧下唇,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抓起消毒过的脐带剪递过去,动作带着一丝生涩颤抖。
接着,她迅速用温热的湿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新生儿身上的胎脂和血迹,小手因为紧张和用力显得有些僵硬,却努力做到轻柔。
“哇——!”
婴儿响亮的啼哭冲淡了些许阴霾。“是个健康的男孩,夫人!”
忍看着揪揪,声音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喜悦,她笨拙又认真地用柔软的襁褓将这个脆弱的小生命包裹起来。
龙也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这忙碌而充满生命力的景象:香奈惠正检查产妇有无撕裂伤、进行宫底按摩促进收缩;小忍则忙着给新生儿做初步清洁、检查口鼻是否有羊水阻塞。
蝴蝶夫妇的伤情显然暂时无法由她们分心处理。确认窗外暂无威胁后,龙也大步走到被恶鬼撞破的窗边,深吸一口气,对着外面沉静的夜色大喊:
“隐!进来帮忙啦!!”
几乎在龙也话音落下的瞬间,几个穿着“隐”字制服、行动迅捷如风的身影进入房间。他们训练有素,分工明确,瞬间接管了混乱的场面。
两人上前,一人单膝跪地,动作专业地固定住蝴蝶先生骨折的左上臂。一人手法娴熟地检查伤势,从随身携带的医药箱中取出竹制夹板、绷带和固定带。
“先生,请忍耐一下,我们马上给您做临时固定和包扎。”
他动作精准利落,同时取出一粒镇痛药丸和水,小心地喂蝴蝶先生服下。蝴蝶先生紧绷的身体在药物作用下稍稍放松。
一人迅速来到昏迷的蝴蝶夫人身边。他仔细检查了夫人后脑的伤口,快速用消毒药水清创后,进行加压包扎止血。
“后脑受撞击,有轻微脑震荡,需静卧观察,避免移动。”他轻声向正忙碌的香奈惠说明情况,同时小心翼翼地将蝴蝶夫人调整为平卧位,垫好头部。
一位女性“隐”队员接手了产妇的产后护理。她熟练地进行着消毒,注射了加强宫缩的药剂,并开始轻柔而有力地按摩产妇腹部,帮助复旧和排出淤血。
另一位女性“隐”队员从忍手中接过包裹好的襁褓。她动作轻柔,“小少爷非常健康,哭声洪亮有力。”她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随后小心地将婴儿抱到产妇身边,专业地协助她进行初次哺乳的尝试。
整个过程迅速、安静、高效得令人惊叹。房间内极度混乱的局面在“隐”队员的专业处置下很快得到控制,伤员和产妇都得到了初步救治与护理。
这份专业和冷静,让蝴蝶姐妹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下来,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
……
“所以,龙也先生是专门斩杀这些……恶鬼的人?”香奈惠看着有条不紊、手法专业的“隐”队员,又看向持刀警戒在窗边、气息依旧凛然的龙也,轻声问道。
美丽的眼眸里,惊魂未定的恐惧探寻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取代。
龙也再次确认窗外的安全,才稍稍放松紧绷的身体,将日轮刀还入鞘中,发出清脆的“锵”声。
他转向香奈惠,点了点头,语气沉稳:“嗯。我们是鬼杀队,存在的意义就是斩杀这些以人为食、为祸人间的恶鬼,保护像你们这样无辜的人。”
“这些怪物……都该下地狱!”蝴蝶忍紧握着小小的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小脸上满是未消的愤怒和无助的后怕。
小忍声音虽然稚嫩,却充满了刻骨的恨意,“专挑最弱小的母亲和孩子下手……那么残忍……简直不可饶恕!”想到父母受伤的样子,她眼圈又红了。
香奈惠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走到龙也面前,郑重地、深深地鞠躬,乌黑的长发垂落:“非常感谢您,龙也先生!如果不是您及时赶到……我们一家人,还有这位夫人和她的孩子,现在恐怕已经……”
她抬起头,清澈的眼眸直视着龙也,声音真挚而充满劫后余生的感激,“这份恩情,我们蝴蝶家永世不忘。”
蝴蝶忍也紧跟着姐姐,用力地弯下腰:“谢谢你救了姐姐和宝宝!还有爸爸妈妈!!”
“保护普通人的生命安全,是我们职责所在,也是首要任务。”
龙也语气坚定,“至于那头恶鬼……”他握着日轮刀鞘的手指微微收紧,散发出无形的压迫感,“它逃不出我的掌心。下一次,必斩其首级。”
这时,龙也的目光落在自己左臂上——桑岛师傅送给自己的羽织,袖子被那恶鬼的利爪撕裂了一道长长的、狰狞的口子,边缘还沾着些许暗色的污迹。
龙也身上的压迫感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心疼地咂了下嘴,小声嘀咕:“啧,老爷子要是看到我第一个任务就把羽织弄破……怕不是得让我围着桃山再跑一百圈当热身……可惨喽。”
细心的香奈惠注意到了龙也的小动作和他对着破口愁眉苦脸的神情。
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走上前,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龙也先生,这件羽织……如果您不嫌弃的话,请交给我吧。”
没等龙也反应,她已经伸出了手,“虽然我的手艺远不及专业的裁缝,但缝补一下应该能让它恢复得看不出大破绽。”龙也愣了一下,看着少女恳切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地脱下羽织递给她。
香奈惠立刻从自己随身携带的、绣着蝴蝶花纹的小针线包里,翻找出颜色最接近的黑色丝线,熟练地穿针引线。
她的手指白皙而灵巧,如同穿花蝴蝶般在布料间轻盈地穿梭,针脚细密而整齐,又快又稳。
很快,那道狰狞的裂口便被仔细地缝合起来,只留下一条几乎难以察觉的、笔直的细线。
“喏,龙也先生,您看!”香奈惠将缝补好的羽织双手捧起,献宝似的递到龙也面前。
她微微歪着头,眼底闪动着完成一件重要任务的小小得意和期待,嘴角弯起温柔的弧度,之前的恐惧和悲伤似乎被这小小的成就感冲淡了一些。
“这样是不是好多了?保证看不出来是在这里破的!”她的语气带着点少女特有的俏皮。
龙也赞叹地抚摸着袖口:“蝴蝶小姐的针线手艺真不赖!”
香奈惠温婉一笑:“您叫我香奈惠就好啦!”
天色渐亮,第一缕真正的晨曦透过破损的窗户洒入房间。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略显皱巴、沾着油污的铁路工装、满脸焦急与疲惫的青年男人,跌跌撞撞地跑进了蝴蝶家。
他是那位产妇的丈夫,一个普通的铁路扳道工。刚下完夜班就听到了家里的噩耗,他几乎是狂奔而来。
当看到安然无恙、虽然虚弱但对他露出笑容的妻子,以及襁褓中正熟睡着的、红扑扑小脸的儿子时,这个七尺汉子瞬间红了眼眶,巨大的狂喜和后怕让他浑身发抖。
男人激动得语无伦次,对着龙也连连鞠躬,声音哽咽沙哑,几乎要跪下去:
“大恩人!谢谢您救了我的妻子和孩子!我和内人父母早就不在了……在这个世上,她就是我的命,孩子就是我们的唯一……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
龙也扶住了男人的胳膊,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这样。看到她们平安,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快去看看她们吧,当然,抱孩子前记得换衣服洗手哈!”男人感激涕零,抹着眼泪向妻儿身边去了。
朝阳刚刚跃出地平线不久,一身风尘、脚步沉重如擂鼓的鬼岛猛也赶到了蝴蝶家。
他一进门,看到包扎好的蝴蝶夫妇、疲惫但安好的产妇母子,以及持刀而立的龙也,立刻明白了大半。
他猛地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脸上写满了浓烈的懊恼和愤懑,声音洪亮如雷:
“哎呀!!我蹲在西边那几个村子口,整整一宿!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真邪了门了!!”
他懊恼地抓着自己刺猬般的短发,目光扫过现场,最后落在龙也身上,“兄弟!你是这个!”他激动地竖起了两个大拇指,“一人护住了两家人!硬是把那鬼东西给打跑了!我真服了!我早知道你就是超弩级的厉害!没说的!”
蝴蝶香奈惠安静地站在一旁,像一株晨露中的幽兰,听着龙也和鬼岛猛交换情报。
龙也详细描述了恶鬼的外貌特征和战斗方式:“女性,长发披散,皮肤惨白,穿着破烂不堪的分娩服。动作非常快,身法飘忽。最诡异的是她怀里一直死死抱着一个啼哭不止的婴儿,她似乎对这个‘婴儿’有着异常病态的执念和保护欲,却又会在攻击时把他当作诱饵和盾牌使用。”
鬼岛猛一听“速度快”,浓黑的眉毛就拧成了疙瘩,像两条打架的毛虫:“啧!又一个速度型的滑溜泥鳅?我最烦这种!”
但他随即又挺起壮硕的胸膛,豪迈地拍了拍腰间的两把斧子,眼中斗志昂扬,“不过选拔后我可没闲着,特意针对敏捷型的鬼做了特训!下次再让我遇上,非把它那鬼脑袋劈成两半不可!”
香奈惠静静地听着,清澈的眼眸中光芒流转,似乎在分析着信息。这时,她才柔声开口:“龙也先生,鬼岛先生。或许我能帮上些忙。镇上的产婆,我大多都认识,能说上几句话。之前那些不幸遇害的产妇,有的也曾在我们这里检查过,或者由相熟的产婆接生。也许能从她们那里了解到一些更具体的情况?”
她的目光带着询问,更带着一种想要为逝者和生者做点什么的坚定。
一旁的蝴蝶忍闻言,小脸上也立刻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但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父母,以及需要持续观察照顾的产妇和新生儿,她小大人似地深吸了口气:“姐姐你去吧,家里……我会照顾好的。爸爸妈妈醒了我会告诉他们。”她挺直了小身板,努力做出可靠的样子。
在香奈惠的沟通下,龙也和鬼岛猛得以拜访了几位曾为那些遇害产妇接生或护理过的老产婆。
起初,这些饱受惊吓的老人无不讳莫如深,眼神躲闪,或双手合十念叨着“不吉利”、“冤魂索命”、“菩萨保佑,不想再提那晦气事”。
但在香奈惠轻声细语、句句恳切的劝说下,她们最后终于松动,断断续续地吐露了那噩梦般的片段。
“唉,作孽啊……那晚到处都是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产婆用袖子抹着止不住的泪水,声音嘶哑,“那怪物就那么冲进来,对着产妇的肚子……”
另一位声音发颤,身体还在微微发抖:“我躲在柜子缝里,看见它用那爪子……活生生把孩子剖出来,血淋淋的,然后抱走了……像抱着什么宝贝,又像抱着仇人,那哭声……”她说不下去了,痛苦地捂住脸。
龙也仔细倾听着每一个细节,结合之前的袭击模式和蝴蝶家遭遇的现场,愈发确认:
“这恶鬼的执念就是【产妇】和【婴儿】本身。它袭击目标极其明确:杀死并吞食产妇,婴儿则会被它当场剖出带走,不知所踪。至于在场的医护人员、家属甚至其他活人,只要不主动攻击或挡在它和目标之间,它似乎会选择无视。”
他看向鬼岛猛,总结道,“它只对‘生产’这个瞬间和‘新生儿’本身,有着病态的攻击、占有和毁灭欲。”
鬼岛猛早就听得牙疼:“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变态的鬼!”
当拜访到最后一位老产婆时,她的反应尤为激烈。
她蜷缩在自家角落里,浑身筛糠般发抖,眼神涣散,嘴唇哆嗦着,反复念叨:“不能说……不能提……那是冤魂,是诅咒……”
在香奈惠长时间的哄劝和安抚下,以及龙也斩钉截铁地保证会彻底解决祸患后,这位老妇人才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抓住香奈惠的手腕。
她凑近香奈惠的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寒意:
“我认得她,虽然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皮包骨头……但那眉眼,那下巴的轮廓错不了……她是一个多月前在镇子西头那个难产而一尸两命的志满姑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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