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艰难的挣扎
冰冷的雨水像无数根细针,扎在脸上,身上,也扎在我左肩那片不断被稀释、却又不断渗出新鲜血液的伤口上。
剧痛、失血、寒冷,像三重枷锁,将我牢牢钉在这泥泞的河滩上,意识在清醒与模糊的边缘剧烈摇摆。
沈冰清撕扯布条时布料断裂的声音,她笨拙却用力勒紧伤口时带来的、几乎让我晕厥的刺痛。
以及她带着哭腔却又异常坚定的喃喃自语……这些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我几乎被雨水和痛苦灌满的耳朵。
“……活下去……晓风,你得活下去……”
活下去……
这三个字像黑暗中唯一闪烁的微光,微弱,却顽强地刺穿了我被绝望笼罩的心防。
是啊,还不能死。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混杂着雨水和泥土腥气的冰冷空气灌入肺叶,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却也带来了一丝短暂的清醒。
我用还能动弹的右手,死死抠进身下冰冷的淤泥里,借助这股反作用力,挣扎着,一点一点,将自己从泥泞中撑了起来。
身体像是不属于自己,每一个关节都在呻吟,左半边身子几乎完全麻木,只有伤口处传来一阵阵撕裂灵魂的痛楚。
雨水模糊了视线,我只能看到一个朦胧的、单薄的身影在我身边,用她纤细的、同样冰冷颤抖的手臂,拼命想要搀扶住我。
“走……过河……”我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像破旧风箱最后的喘息。
河面并不算宽阔,但在这样的雨夜,对于两个精疲力尽、其中一个还身负重伤的人来说,无疑是另一道鬼门关。
河水因为降雨而变得湍急浑浊,黑暗中望去,像一条翻滚的黑色巨蟒。
没有退路。
我推开沈冰清试图搀扶的手,不能把全部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我咬着牙,一步,一步,踉跄着迈向冰冷的河水。
脚下一滑,差点栽倒,沈冰清惊呼着从旁边死死抵住我。
河水刺骨冰冷,瞬间淹没了小腿,然后是膝盖,大腿……每前行一步,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去对抗水流的冲击和身体的虚弱。
伤口浸泡在冰冷的河水里,疼痛似乎都变得麻木,只剩下一种生命随着体温一起流逝的恐惧。
沈冰清紧紧跟在我身边,一只手死死抓着我的胳膊,另一只手在水中胡乱划动着,试图保持平衡。
她的嘴唇冻得发紫,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但眼神却死死盯着对岸那片更加浓郁的黑暗,那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水流比想象中更急。
一个浪头打来,我脚下虚浮,整个人向后仰去!
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口鼻!
“晓风!”沈冰清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不顾一切地扑过来,用尽全身力气抱住我的腰,拼命向上拖拽!
求生的本能让我在窒息的边缘猛地蹬踏河底,借着她的力量,重新将头探出水面,剧烈地咳嗽着,吐出混着泥沙的河水。
不能倒在这里!绝对不能!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反手抓住沈冰清的胳膊,如同濒死的野兽发出最后的咆哮,拖着她,朝着对岸那片模糊的轮廓,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河水在身后咆哮,雨水在头顶鞭挞。
我们像两个在冥河边缘挣扎的孤魂,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对抗着命运的洪流。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却仿佛耗尽了一生。
脚下终于触碰到了坚实但湿滑的河岸。
我几乎是爬着,拖着沈冰清,一点一点地挪上了岸边的草丛。
一上岸,我们就像两摊烂泥般瘫倒在地,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只有胸腔如同破旧风箱般剧烈起伏的喘息,证明我们还活着。
雨水依旧无情地浇落。
对岸的废弃厂区早已消失在雨幕之后,连同那些追杀我们的人,暂时都被隔绝在了那片黑暗之中。
但危险并未远离。我们浑身湿透,暴露在荒野之中,体温正在急剧流失。
尤其是我的伤势,浸泡过河水后,情况恐怕更加糟糕。
“不能……停在这里……”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感觉身体像被抽空了所有骨头,一阵天旋地转,再次重重摔倒在地。
“晓风!”沈冰清爬到我身边,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慌,“你的伤……我们得找个地方躲雨……你得处理伤口……”
处理伤口?
在这荒郊野岭?
我看着她那被雨水冲刷得苍白无比、写满了无助的脸,心里一片苦涩。
就在这时,沈冰清似乎看到了什么,她猛地抬起头,望向河岸上游不远处的方向。
“那里……好像有个房子……”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希冀。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在雨幕和夜色中,隐约能看到一个低矮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轮廓,像是个废弃的泵站或者看护人临时歇脚的小房间。
有一线希望!
求生的欲望再次压倒了身体的极限。
我示意沈冰清扶我起来。我们互相搀扶着,像两个醉汉,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的河岸上,朝着那个黑暗的轮廓挪去。
距离不远,却走得异常艰难。每迈出一步,都感觉左肩的伤口像是要被彻底撕开。
鲜血混着雨水,在我身后留下断断续续的痕迹。
终于,我们来到了那个低矮的建筑前。果然是个废弃的河岸水泵站,砖石结构,很小,门板早已不知去向,里面黑洞洞的,散发着一股霉味和动物粪便的气息。
但至少,它能遮风挡雨。
我们几乎是滚进了泵站里面。
里面空间狭小,地上堆着些破烂杂物和干枯的杂草。
一进来,外面哗啦啦的雨声似乎被隔绝了一些,但阴冷潮湿的感觉依旧刺骨。
沈冰清将我扶到墙角相对干燥的一堆杂草上坐下,然后立刻转身,在黑暗中焦急地摸索着。
“得生火……你得取暖……伤口……”她语无伦次地说着,声音因为寒冷和恐惧而颤抖。
生火?哪里来的火源?我们身上连一块干的地方都没有。
“别……别管火……”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体温正在一点点流失,意识又开始模糊,“先……看看门……能不能堵上……”
虽然追兵暂时被河水阻隔,但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不会找到别的方法过河。
这个泵站太显眼了。
沈冰清明白了我的意思,她摸索到门口,试图将那扇早已腐朽、半倒在一旁的木门板立起来挡住门口,但那门板太重,她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看着她徒劳的努力,和她那在黑暗中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的单薄背影,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堵在我的胸口。
是我……都是我……
“清清……别弄了……过来……”我虚弱地喊道。
她停了下来,默默地走回到我身边,挨着我坐下。她的身体冰冷,还在微微发抖。
黑暗中,我们靠在一起,像两只在暴风雨中相互依偎的、受伤的幼兽。
外面是无穷无尽的雨声和未知的危险,里面是刺骨的寒冷和濒临崩溃的身体。
沉默。只有彼此粗重的呼吸和牙齿打颤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沈冰清忽然低声啜泣起来,压抑的哭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对不起……晓风……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她哽咽着,话语被泪水打断。
“不关你的事。”我打断她,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是冲我来的……连累了你……”
我抬起沉重的右手,摸索着,在黑暗中找到了她冰冷的手,轻轻握住。
她的手很小,很冰,还在微微颤抖。
“怕吗?”我问。
她沉默了一下,然后用力摇了摇头,尽管黑暗中我看不见。
她反手握紧了我的手,那细微的力量,却像是一根救命的稻草。
“有你在……不怕。”她的声音依旧带着哭腔,却多了一丝坚定。
这句话,像一道微弱的暖流,注入了我冰冷绝望的心田。
在这绝境之中,这份毫无保留的依赖和信任,成了支撑我意志的最后支柱。
不能放弃。为了她,也为了我自己。
我靠在墙上,感受着身体里所剩无几的热量和力量正在与寒冷和伤痛抗争。
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在那些清醒的间隙,我开始强迫自己思考。
那个U盘……那个神秘的爆炸……沈冰清身上的信号器……还有那个隐藏在幕后,送来U盘又布下杀局的第五方势力……
这一切的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阴谋?
滨湾这潭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
还有林曼,秦山海……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老轴承厂那场火之后,他们的战争是否已经全面爆发?
而我,这个被各方视为棋子、弃子的人,该如何在这绝境中,杀出一条生路?
思绪如同乱麻,伴随着一阵阵袭来的眩晕和剧痛。
外面的雨,似乎小了一些。但黑夜,依旧漫长。
我紧紧握着沈冰清的手,感受着她细微的体温和存在,如同握住了这黑暗雨夜中,唯一的一点微光。
这微光很弱,随时可能熄灭。
但只要它还亮着,我就不能倒下。
我闭上眼,积攒着最后的力量,等待着……黎明,或者,下一次危机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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