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该信谁

我的呼吸停止了。

是小姨苏晚晴。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脸上没有化妆，显得有些苍白和疲惫，但看起来没有受到明显的伤害。她的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姿端正，眼神平静地看着镜头。

“小枫，”她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但很清晰，“如果你看到这个视频，说明红姐已经找过你了。”

我的眼睛瞬间湿润了。

“不要担心我，我暂时没事。”小姨说，“红姐需要我活着，因为只有我知道那批‘海龙号’真货的完整藏匿地点。但她不相信我告诉她的信息，她要核对罗劲松笔记本里的内容。”

她停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痛楚：“小枫，我要告诉你一些事，关于七年前，关于我，关于红姐，也关于……你的父母。”

我的父母？我的心揪紧了。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小姨说他们是车祸身亡。难道……

“七年前，‘海龙号’事件，我不仅是信鸽，我还是卧底。”小姨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我心上，“我接受了秘密任务，渗透进那个走私网络，目的是找到他们背后的保护伞。”

卧底？小姨是卧底？

“但我失败了。”小姨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有泪光，“任务泄露了，交易当晚变成了屠杀。我不得不带着真货逃离，因为那是唯一能证明那些人罪证的东西。为了保护我，我的上级切断了所有联系，我成了真正的‘失踪人员’。”

她深吸一口气：“而你的父母，小枫，他们不是车祸去世的。他们是因为我而被灭口的。那些人想用他们来威胁我，逼我交出真货。但他们到死都没有说出我的下落。”

泪水从小姨的脸颊滑落：“对不起，小枫。我瞒了你这么多年。我不是一个好小姨，我害死了你的父母，现在又把你卷进来……”

视频里的她泣不成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父母不是车祸死的？是被灭口？因为小姨？

愤怒、悲伤、震惊、茫然……各种情绪像海啸一样冲击着我，我握着鼠标的手在颤抖。

小姨哭了一会儿，擦干眼泪，重新看向镜头，眼神变得坚定：“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小枫，听我说。红姐给你这个U盘，是为了告诉你，我在她手里。她会用我来交换罗劲松的笔记本。不要答应她。”

“为什么？”我下意识地对着屏幕问，虽然知道她听不见。

“因为笔记本里，除了真货的藏匿信息，还有更重要的东西。”小姨压低声音，“里面有当年所有涉案人员的名单，包括警方内部的保护伞，以及……红姐真正害怕的东西。”

她凑近镜头，声音几乎耳语：“红姐害怕的不是那些古董，也不是那些证据。她害怕的是笔记本里记录的，她和某个大人物的交易细节——那个大人物，现在的位置很高，高到一旦暴露，整个南都市都会地震。”

“所以红姐必须拿到笔记本，销毁那些记录。而我，”小姨苦笑，“我只是她用来交换的筹码。一旦她拿到笔记本，我和你都活不了。”

视频到这里，画面忽然开始闪烁，小姨的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小枫……记住……不要相信红姐……也不要完全相信……陈雪……”

画面黑了。

视频结束。

我呆呆地坐在病床上，盯着已经黑屏的电脑，脑子里嗡嗡作响。

父母是被害死的。小姨是卧底。红姐背后有更厉害的大人物。陈雪……也不能完全相信？

所有的认知都在这一刻被颠覆。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被推开，陈雪走了进来。她看到我呆滞的样子和电脑屏幕，立刻警觉起来：“林枫？你怎么了？谁来过？”

我缓缓转过头，看着她。她还是那个陈雪，清秀的脸，明亮的眼睛，警服穿得笔挺。可是现在，我看着她的眼睛，却无法抑制地想到小姨那句“不要完全相信陈雪”。

“刚才……有人送花来。”我声音干涩地说，指向床头柜上的百合花。

陈雪快步走过去，拿起花束检查，很快发现了那个空了的密封袋。

“U盘？”她脸色一变，“里面有什么？”

我没有隐瞒，把视频内容告诉了她，但隐去了最后一句关于她的话。

陈雪听完，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她在病房里来回踱步，几次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你小姨是卧底……”她喃喃道，“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当年她的档案那么干净，为什么她对警方的程序那么熟悉……但如果是这样，上级为什么没有记录？为什么让她‘失踪’七年？”

她忽然停下脚步，看着我：“林枫，那个U盘呢？”

“在电脑上。”我说。

陈雪立刻走到电脑前，拔下U盘，仔细检查，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证物袋，把U盘装了进去。

“这个我要带回局里做技术分析。”她说，“视频可能是伪造的，也可能是红姐故意放出来的烟雾弹。”

“我觉得是真的。”我说，“小姨的眼神，她的语气……那不是演出来的。”

陈雪沉默了一会儿，问：“她还说了什么？有没有提到……我？”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为什么这么问？难道她察觉了什么？

“她说，红姐背后有个大人物。”我避开了关于她的部分。

陈雪点点头，眼神复杂：“这个我早就怀疑了。红姐能在南都市立足这么多年，把夜未央经营成情报交换中心，没有上面的保护伞是不可能的。但那个人是谁，我们一直查不到。”

她把证物袋收好，坐回床边，看着我：“林枫，你现在知道了这么多，有什么打算？”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曾经让我觉得清澈可靠的眼睛，此刻却蒙上了一层迷雾。

“我要救我小姨。”我说，“不管用什么方法。”

“警方会——”

“警方会怎么做？”我打断她，语气有些激动，“等程序？等审批？等找到确凿证据？我小姨等不了！红姐随时可能失去耐心，到时候小姨就危险了！”

陈雪被我的激动吓到了，她按住我的手：“林枫，冷静点。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冲动解决不了问题。你现在还有伤，而且罗劲松被抓，我们少了重要的帮手。”

“罗叔……”我想起他还在拘留所，“他能出来吗？”

“我正在想办法。”陈雪说，“他的案子可大可小，如果有重大立功表现，或者……有更重要的案子需要他协助，也许可以转为证人保护。”

她看着我，眼神认真：“林枫，我需要你相信我。我和你一样想救晚晴姐。但我们必须用合法的方式，否则就算救出她，她也无法恢复正常生活。”

合法的方式。这个词此刻听起来有些讽刺。

“那个笔记本，”我忽然想起，“罗叔被抓，笔记本是不是也被警方拿走了？”

陈雪点头：“作为证物扣押了。但我申请了限制调阅，除了我和我的直属上级，其他人不能查看。”

“你的直属上级是谁？”

“刑侦支队副支队长，赵建国。”陈雪说，“他是我的导师，也是当年‘海龙号’案件的负责人之一。他值得信任。”

赵建国。我记下了这个名字。

那天晚上，陈雪没有离开，她在病房里加了一张折叠床，说要守着我。我知道她是不放心，怕红姐再派人来。

深夜，我睡不着，侧躺着看窗外的月光。陈雪也醒着，她躺在折叠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陈雪。”我轻声叫她。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发现你一直信任的人，其实不可信，你会怎么办？”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睡着了。

“我会很难过。”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但我会继续做我认为正确的事。因为穿这身警服，不是为了某个人，是为了公道。”

公道。这个词很重。

“睡吧。”她说，“明天还要换药。我会继续调查‘老狗’手下的口供，还有那个U盘的技术分析。一有消息，我会告诉你。”

我闭上眼睛，但脑子依然清醒。

小姨在红姐手里。

罗劲松在拘留所。

笔记本在警方手里。

红姐想要笔记本。

红姐背后有大人物。

陈雪……值得信任吗？

还有那个神秘的U盘——是谁送来的？

红姐？

还是另有其人？

所有的问题都没有答案。

但有一点我很确定：我不能待在医院里被动等待。

我要出去。我要主动做点什么。

哪怕前路是更深的黑暗，我也要闯一闯。

因为我答应过小姨，我会找到她。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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