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陈正东将二百块钱交给了潘枝花。
年大山没想到陈正东这么快就把钱要回来了。
陈正东还在惋惜：“燕明风那小子不错，可别被他家人耽误了前程。”
年凤来心中冷笑，燕明风就算是误了前程，也不只是他家人的错，这人目光短浅，急功近利，上辈子就因为这个，有几次差点没进了局子。
“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谁耽误谁，还不一定呢。”
变了心的燕明风，在年大山心里，就是掉在地上的米饭粒，再怎么可惜，也是脏了，不是饥不择食，谁会吃进去。
陈正东摇摇头，啧啧叹息。
看了看年凤来，叹息声更大了：“你们家凤来长得太好，整个镇子上年岁相当的人里，扒拉扒拉，也就燕明风的相貌能配得上她——”
他话音还未落，外面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隔着窗户传来一声询问：“队长，凤来在家吗？我找她问点事。”
陆重云的那张脸从山墙后面转过来。
陈正东微微一怔。
陆重云看到他也是微微一怔，他也没想到上午年凤来父女俩被告了，晚上陈正东就来人家家里喝酒了，不过很快笑道：“镇长，您好。”
“嗯，你好。陆重云，是吧？”
陈正东跟这些知青不太熟，也就少数的几个能叫出名字来。
陆重云点头：“嗯，是我。”
一举一动，都斯文有礼。
“小陆，有什么事进屋说吧，别在外面站着了。”年大山将人叫进屋来。
潘枝花问道：“吃饭了吗？没吃正好吃点？”
“不用了，婶子，我是吃过了才来的。”
陆重云看向年凤来，红着脸，忽然不说话了。
这还真是，比大姑娘还要害羞。
年凤来指了指自己的小西屋：“去那屋说吧。”
转而又对陈正东说道：“镇长，您吃着啊。”
“嗯，去吧。”
陈正东目送着两个人离开，立刻转向年大山：“这个，长得可是一点都不比燕明风差，而且，你看，斯斯文文的，跟你们家凤来也互补。”
“我那闺女，让我收小陆做干儿子。”年大山拿起酒杯跟他碰了碰。
“你们家这闺女做事还挺干脆。”陈正东也不得不承认，今天自己对年凤来的确刮目相看。
能说会道有脑子，做事不拖拉。
才二十岁的小姑娘，的确很难得。
“我是我侄子也不错……”他再次试图力挽狂澜。
“……”年大山：“你侄子抗揍吗？”
陈正东立刻改口：“她还是找个好看的吧。”
——
陆重云第一次踏入年凤来的房间，一进门，脸就跟煮熟的虾子一样红。
“进来吧，在门口杵着干什么？”年凤来给他倒了水，放在了柜子上，又指了指凳子：“坐下说。”
“哦。”陆重云随手将门关上。
很快意识到不对劲，又连忙将门打开。
“你这是干什么？”年凤来纳闷。
“……那个，孤男寡女的，让人误会不太好。”陆重云坐下了，伸手去拿柜子上的茶杯，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竟然反而将杯子从柜子上推了下去。
年凤来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杯子柄。
两个人指尖不经意的撞到一起。
陆重云一下就呆住了。
“你们干什么呢？”一道微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两个人被吓了一跳，陆重云连忙将手撤了回去。
惊愕的看着对方。
还好，年凤来将杯子牢牢握住，这才没摔在地上。
她嗔怪的看了一眼燕宕：“燕团长啊，你干什么？一惊一乍的？”
燕宕面无表情，陆重云连忙站起来，跟他打招呼：“您，您好。”
“您好。”燕宕像是一个礼貌的复读机。
陆重云本来就紧张，被他这么一搞，更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好了，只能尴尬的站在那。
年凤来将杯子重新放到柜子上，看向燕宕：“你不是回部队了吗？怎么忽然回来了？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家里没事，是我回来办点事。”燕宕脸色稍霁。
“晚饭吃了吗？在这吃点。我爸跟陈镇长正吃着呢，你别嫌弃，让我妈再炒两个菜。”
年凤来这边说着话，东屋的几个人听见声音已经过来了。
“燕团长，你怎么来了？”
年大山不等人说话，就让人去东屋，又让潘枝花再去炒两个菜。
陈正东站在两夫妻身后跟燕宕打了招呼。
“不用了，我吃过了。”
这对夫妻态度前后反差太大，燕宕有些不习惯。
他下意识看向年凤来。
年大山叫女儿：“赶紧泡茶，凤来，想什么呢？”
“哦。”年凤来去泡茶。
燕宕的目光随着她走了一圈，回头看潘枝花真的要起火烧菜，连忙将人拦住：“我真的吃过了，您不用忙。”
“那也再吃点，来得好不如来得巧，正好咱们一起喝点。”年大山本想说哥几个，可一看燕宕跟他和陈正东差了十多岁呢，没了那层对头亲家的关系，还真就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
“真的不了，我一会儿还要赶回部队去，明天还有作训任务，真的不能喝酒。”
年大山很遗憾，他是真的想要请人吃饭。
燕宕态度坚决：“也不用麻烦泡茶，我不渴。”
年凤来一手暖壶一手茶壶：“凉茶水还是热茶水？”
“——凉的。”
年凤来放下暖壶，倒了一杯凉茶水，递给他。
燕宕只能将茶水接过来。
近乎无奈的看了她一眼。
年轻姑娘眸光潋滟，让他的眼里也不由的多了一丝温度。
好在一杯茶水，很快就喝完了，不违反原则也不耽误事。
“鸡蛋要吃炒的煎的蒸的还是煮的。”
燕宕下意识回道：“煎的——不是，我真的不吃。”
年凤来哪里还会当回事，对潘枝花说道：“妈，煎几个荷包蛋吧。”
“啊？”荷包蛋费油，可一想到人家救过自己闺女的命，潘枝花还是往锅里放了大半勺油。
“再拌个糖醋萝卜，你吃吗？”年凤来再次开口。
燕宕挑起眉毛看着年凤来。
“说话啊，问你呢。”年凤来催促道。
“……我不挑食。”
事已至此，已经完全没有挣扎的必要了。
年大山很高兴，将要走的陆重云也拉了回来。
人家后来的客人都上了桌，哪能让他走呢。
顺手拿了两副碗筷摆在桌子上。
陆重云烟酒不沾。
燕宕这次是真的很坚决：“喝酒误事。”
“那行，咱们就不勉强，不过下次，下次这顿酒千万不能免。”年大山解释：“今天要不是凤来说，我们都不知道六年前，你竟然就救过她。你也是，这么低调，居然连提都不提。”
这么大的事情，都值得立功受奖了。
“我应该做的。”他是军人，怎么可能会见死不救。
再说了，当时那个场景，十几岁的小姑娘在冰凉的河水里泡着，出气多进气少，脸色惨白，任谁都不能袖手旁观。
陈正东实在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道：“燕团长，你说实话，当时你真的看到田桃跑了吗？”
年凤来去菜园里拔了一堆水萝卜回来，听到陈正东的话，脚步一顿，抿紧了嘴唇，也竖起了耳朵。
潘枝花看女儿这个脸色，瞬间就明白了，燕宕是真的没看见田桃，是她闺女钻了漏铜。
她不由的也跟着急了起来。
连忙将煎好的荷包蛋送到屋里去，打断了燕宕要出口的话：“先吃饭，吃饭，你说你们这群人碰在一起，也不容易，燕团长，还是第一次端我们家饭碗吧，你可千万别客气。小陆也别客气，大家都不是外人，你们先吃着，我再去烙几张饼，荞面饼，燕团长爱吃吗？”
“……我都行。”燕宕微微侧身，眼角的余光落在了厨房门口的那个影子上。
年大山也跟着妻子打配合，一个劲的劝几个人吃饭，绞尽脑汁想话题：“真要说起来，跟老厂长我们反倒是在一起吃过几顿饭，老厂长那个酒量啊，真是杠杠的，不愧是管酒厂的，怕是我跟陈镇长两个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哦，对了，燕团长，我跟你打听个事啊，凤来说酒糟可以养猪，是真的吗？”
厨房门口的那个身影动了。
很快燕宕就听到了切菜的声音。
干脆麻利。
跟那个人说话做事的风格倒是一模一样。
“这个，我也听说了，部队上也正在尝试。”
部队也养猪种菜种粮食，努力争取自给自足，毕竟全国都缺粮的年代。
年大山一听他这么说，反倒是有些犹豫了。
人家部队上那么多人才都还没研究明白的事情，他闺女能做得来吗？
只是眼看着陈正东正要开口。
他连忙抢先说道：“那正好，让我们家凤来也尝试尝试，万一她的方法真行，你们还可以交流经验是不是？”
交流经验？
燕宕眼中划过一丝笑意：“可以。”
“来来来，吃饭，吃饭。”年大山继续张罗。
陈正东几次想要说话，都被他打断了。
到最后干脆冷了脸，打断了年大山的打断，追问燕宕：“燕团长，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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