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我回来啦
秦泱也是第一次来蝴蝶谷。
马车无法驶进，所以最后一段路是秦泱背着左悄进来的。
此刻把人放在旁边的巨石上，秦泱下意识打量着周围。
八九月的天，山谷外面被桂花香气填满……这是个很不错的地方。
旁边还种了各种各样的花，丛中时不时能瞧见许多蝴蝶，其中就包括他们在虞都时用过的那种蓝色药蝶。
冷淡如秦泱，此时也被这静谧优美的环境所感染，她脸上神情都柔和许多。
“这就是你长大的地方？”她抬起手，一只药蝶就带着好几只蝴蝶飞了过来。
左悄屈着一条腿，悠悠呼出一口气后，点了点头。
秦泱又回到她身边，看着前面的浓雾。
眼下刚过午时，那浓雾却依旧不散，周围也没瞧见什么门，秦泱纳闷，“怎么进去？”
左悄摆手，很是淡定，“一会儿我师姐就出来了。”
话音刚落，那雾气里隐约冒出个人影，撑着伞步伐款款。
不等瞧清楚那人的模样，左悄就扯开嗓门吼，“师姐！是我！”
刚夹着嗓子准备说点归西祝福语的孔雀：“……”
孔雀一愣，手里的伞立马丢开，拎着裙摆就冲了出来。
没了雾气遮挡，前方两个人影顿时清晰起来——
“悄悄！”孔雀很是惊喜，上前就将左悄抱起来，然后一顿，“……你怎么瘦成面条了？？？”
脸上的惊喜褪去，孔雀不可置信地看着左悄。
左悄毫不反抗地被她抱着，也不解释，只嘿嘿地笑，“师姐。”
“我回来啦！”
……
巫梦蝶正在怀疑人生。
她驰骋江湖的时候谁与争锋？！可就是如此优秀的自己……此刻竟然做不出一顿像样的饭来！
巫梦蝶气得掀了锅，黑沉着脸重新去备菜。
再来！
她就不信等她家孩子回来的时候她就炒不出一盘像样菜了！
“师父！师父！”
外面又传来孔雀的嚷嚷声。
巫梦蝶拎着菜出去，“人毒死了吗？毒死了就过来帮我洗……”
话戛然而止。
原本不耐的脸上在看到孔雀身边的人时逐渐变得愕然。
左悄眨眨眼，张开手兴奋地跑过去，“师——”
刚喊一个字。
巫梦蝶就惊恐地大叫一声：“啊——！？！”
左悄愣住。
巫梦蝶一个箭步上前，扣着左悄的手腕儿就开始探。
一边探一边尖叫。
左悄：“……”
孔雀：“……”
孔雀扭头看向身边一脸震惊的秦泱，试图解释：“那个，家师平时不这样的……我先带你去逛逛吧，你看看你想住哪个屋子。”
两人离开后院。
左悄被巫梦蝶按着摸了一刻钟的脉搏。
她收回手的同时又张开嘴。
“师父你别叫了。”左悄连忙出声，“你嗓子都喊劈了。”
巫梦蝶：“……”
巫梦蝶闭上嘴，兀自倒了两杯茶灌下，嗓子得到拯救，再看向旁边看天看地的左悄，她沉默一瞬。
“……这就是你说的你要出去闯闯？”巫梦蝶面无表情地摸出银针往她胳膊上扎，“闯得半死不活地回来？”
左悄默默跪下，整个人都趴在她膝盖上，“师父你别生气……其实我闯得挺成功的！”
——一如小时候那般会转移话题。
但巫梦蝶一点也不关心她在外面有多成功。
在她五岁的时候，巫梦蝶碰上半死不活的她，难得善心大发，把她带回来。
不知她之前经历了什么，哪怕在蝴蝶谷的安神香下，她也整夜整夜地梦魇发热，一度快要把自己折磨死。
巫梦蝶没了法，找了很久才找到没什么副作用的断情蛊，给她种下。
她终于睡了个好觉，醒来后忘记了一切，只可怜兮兮地捂着左边耳朵问，为什么自己聋了？
巫梦蝶便叫她左悄。
然后她就成了这蝴蝶谷最闹腾的皮猴子。
好好的药理看不进去，教她使银针她拿去扎孔雀，整天不是上房揭瓦就是满山谷地蹿。
巫梦蝶时常怀疑自己是不是用错了药，把人治得精力过于旺盛了。
最后她还是受不了这皮猴儿的闹腾劲，把垫桌脚的一本破秘籍丢给她。
结果看不进去药理书的左悄看这东西津津有味，主动找孔雀教她认字不说，竟还自己练上功了。
那年，左悄十岁，也是这样跪在她面前，抱着她的膝盖撒娇。
她说她要出去闯荡，她要去当大侠。
现在……
巫梦蝶抬手，忍不住摸了摸她脑袋。
“我才不管你呢。”她嘴上还是不饶她，“等我给你治好，自己赶紧滚，可别霍霍我的山谷。”
“是是是。”左悄嘿嘿一笑，一只手缠着她的裙摆，高兴地跟她说，“师父！我找到我阿姐了，我以后带她回来看你！”
“师父，我也叫黎曦呢！是黎明的黎，晨曦的曦！”
“我出了山谷之后遇上的第一个朋友就是刚刚跟我一起回来的姑娘，她叫秦泱，很厉害的！”
“我还当了盟主……嘁，那些人说我的招式不入流，上不得台面，我就把他们全部打趴下了！”
“不过后面还是吃了点亏，气死人了，这些人心眼子真多！”
“对了，师父，嘿嘿……师姐跟你说过没，我养了个男人，还有点喜欢……要是可以的话，以后也带回来给你看！”
“其实我有好多朋友，要是你想看，我每年带回来给你看一个！”
“对了，我还见到马力叔了，他托我向你问好呢……”
她还跪着，可那股心虚劲儿早就烟消云散，此刻她叽叽喳喳地说起自己的过往，时而皱眉时而大笑，时而垂头丧气时而满脸愉悦。
巫梦蝶将她拉起来，静静听着她说。
不多时，左悄便趴在桌上昏睡过去。
巫梦蝶托着腮帮叹息。
亏她还去见了几个老朋友，结果这实心眼儿孩子将她这个师父藏得死死的，从来都不用她的名头。
……也罢。
巫梦蝶掐了掐她的脸。
回来就好。
**
冬天周而复始。
“陛下……”面前的大臣迟疑地加大了音量。
卫明渊回过神来，视线扫过窗外的雪，他捏了捏眉心，闭上眼道，“朕已知晓。”
“那依几位爱卿所言，可有合适人选远赴潭州帮着赈灾？”
“微臣听说林大人正巧要回潭州探亲……”
林大人是这两年新升进工部的一位官员，两袖清风，一心琢磨大工程。
“宣。”
……
又忙碌了两个日夜，卫明渊将前段时间堆积的折子批完，踩着雪往寝殿走。
孤舟提着灯笼跟在身后，见他心不在焉，便大着胆子出声，“陛下，今个儿除夕夜，姑姑和孤影亲手做了饺子。”
因着赈灾及后续的工程款项，卫明渊直接取消了今年的除夕宫宴，将赏赐换成金银发到了各个官员家里，最终算下来，还省下一笔钱。
此刻，若非孤舟提起，卫明渊都没想起来今天竟已经是除夕了。
踩雪的声音忽然停下。
卫明渊从孤舟手里接过灯笼，“那你先回去，趁热吃。”
孤舟一愣，“陛下……”
“我一个人走走。”
如今的卫明渊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随随便便就没命的卫明渊了，孤舟默了默，还是乖乖离开。
卫明渊一个人又折返回了御书房。
前段时间卫国北境多地都闹了雪灾，但卫明渊没再像去年那样毫无头绪。
拨款赈灾的事情交代下去，他却又觉得不该年年都来这么一遭……一劳永逸才是最好的。
于是，刚要走出宫门的林大人又被宣了回去。
再从御书房出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陛下，雪小了，那微臣就先告退了。”林大人微微弯腰。
刚被宣进来时，他还有些诚惶诚恐的……毕竟，他可从来没单独面见过这位年轻的暴君。
但此刻也不知道是不是暴君乏了，总之林大人觉得这位君王也没有同僚口中那么可怕嘛。
他暴归暴，起码还想着百姓呢！
林大人对暴君有了改观。
暴君本人毫不在乎，走得比他还快，“退下吧。”
等人离开，卫明渊再次往寝殿走。
雪的确小了。
他再次停下步子，手中灯笼随意往旁边一放，卫明渊微微仰头，看着漫天雪粒有些放空。
她离开前交代的事情不少。
要好好习武，要学当皇帝，要为民，要开心。
这些事情一做起来，他忙得脚不沾地的……但还是会想，她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不。
不急着回来。
冷风吹过，卫明渊垂下眼，重新捡起灯笼继续往前。
养病不能着急。
他宁愿等久一些，也不愿再见到她那副濒死的样子。
再回到寝殿，菱歌和孤舟孤影都不在，殿内只留了一盏灯，案上有一叠饺子。
卫明渊扫了一眼，没心情碰，他拿过架子上的剑，打算在沐浴前先打一遍新学的剑法。
只是，刚绕过屏风，一只蓝色蝴蝶就翩翩地落在他的剑柄上。
药蝶……
卫明渊瞳孔微颤。
而那药蝶停留片刻，又扑闪扑闪着往后院飞。
一个念头冒出，卫明渊有些不敢相信，可身体已经下意识跟着药蝶走了。
直到眼前真的出现一道朦胧人影。
她就站在树下，药蝶从她面前飞过，惹得她皱了皱鼻头，然后打开口袋，将药蝶装了回去。
再偏头看向找过来的人，左悄眉眼弯弯地跟他招手。
“卫连城。”
掉在地上的剑被他忽视得彻底，卫明渊朝她靠近。
他步子很慢，可是在听到她喊他的时候，又无形中加快了很多，最后他竟跑了起来。
“怎么每次我回来，你都不高兴呢？”左悄打量他。
然后被他抱个满怀。
“没有。”他大约还是想哭。
但这么高兴的时候，实在不能够。
卫明渊埋在她发间，笑了一声，“很高兴。”
“高兴就是喜欢？”
“嗯，很喜欢。”
左悄跟着笑了一声，她退后半步，像从前做过无数次的那般抓住他的衣领。
“那认识一下。”
她亲上他。
“卫连城，我是黎曦。”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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