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恶作剧和离开

起初，猫确实只打算将这座宅院当作一个偶尔消遣的落脚点。然而，人类给出的诚意实在太过丰厚，让她这只见过世面的猫粽子都有些动摇，甚至觉得再轻易离开，就有点不识抬举了。

那专门为她准备的猫窝，里面铺着的竟是上好的雪白貂皮垫子。虽说她早已寒暑不侵，但将整只猫埋进那柔软、顺滑、带着顶级触感的皮毛里打滚、踩奶，那种极致的舒适感，让她每次趴下都忍不住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每日的膳食更是极尽精巧。至少两种以上不同做法的鲜鱼是基础，还有剔骨去刺的鹌鹑肉、小巧玲珑的鸟蛋、温热的牛乳，以及用各种鲜肉切成的细丝。光是吃的，就足以让猫迈不动腿。

更别提那些五花八门的玩具——羽毛逗猫棒、会滚的响球、布老鼠、甚至还有一座为她量身定制的猫爬架。而最让猫受用的，是丫头几乎全天候的陪伴和无条件的夸奖。陪她玩闹，在她完成一个简单跳跃后毫不吝啬地鼓掌欢呼，仿佛她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猫觉得，这日子过得……简直比她在古墓里称王称霸还要惬意。再走，就真有点不礼貌了。

投桃报李，她也会每天从外面叼回些沾着露水的鲜花放在丫头窗前，看她惊喜的样子。但猫性本“恶”，安逸日子过久了，她那点喜欢捉弄人的小心思又活络起来。

猫开始偶尔抓些壁虎、老鼠，并不弄死，而是故意放到丫头面前，或者丢在她必经的路上。看着丫头吓得花容失色，惊叫着躲到二月红身后，猫再慢悠悠地踱步上前，“英勇”地叼起那可怜的小东西，甩到围墙外，然后回头看着惊魂未定的丫头，尾巴尖得意地轻晃。看两脚兽被吓到的样子，真好玩。

不过，每次她这么干之后，二月红就会沉下脸，当天的加餐——比如她最爱的鹌鹑肉或肉丝——就会被取消，只剩下基础的鱼肉。猫会抬起琥珀色的眸子，平静地看二月红一眼，那眼神里没有害怕，反而带着点“你能奈我何”的意味，然后下次照抓不误。

终于，最后一次，猫玩过头了。

从庭院的一个角落，猫逮到了一条颜色鲜艳、带有黑红环纹的小蛇。她依旧像往常一样，将这条扭动的小蛇丢在了院子中央，还特意用爪子拨弄了一下，确保足够显眼。

果然，丫头看到后，先是愣住，随即发出了一声前所未有的、充满恐惧的尖叫，脸色瞬间惨白，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这一次，二月红是真的动怒了。他快步上前将吓坏了的丫头紧紧护在怀里，然后猛地转头，眼神锐利如刀，直指始作俑者。他伸手指着依旧蹲在原地、似乎还在欣赏自己“杰作”的黑猫，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你！屡教不改！这地方容不下你了！给我走！现在就走！”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怒火。丫头虽然害怕，却还是抽噎着拉住他的衣袖，替猫求情：“哥，别赶它走……它、它不知道的……它可能就是觉得好玩……”

猫蹲在原地，目光从吓得哭泣的丫头脸上，移到满面怒容的二月红身上。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眼神里看不出情绪。

在两人的注视下，猫低下头，一口咬住被她按在爪下、仍在扭动的黑红小蛇，锋利的牙齿轻易刺穿蛇身。她不紧不慢地，当着他们的面，一口一口，将那条小蛇嚼烂，吞咽了下去。动作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平静，与这精致庭院格格不入。

吃完蛇，猫舔了舔嘴角，连一个眼神都没再给那相拥的两人，利落地转身，后腿一蹬，便跃上了高高的围墙。

“猫猫！别走！”身后传来丫头带着哭腔的挽留。

但猫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黑色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墙头，没有回头。

哼，不欢迎她？

她有的是地方去。

真给他脸了。

风中似乎还隐约传来丫头的啜泣和二月红低声的安慰，但这一切，都已与她无关。她甩了甩尾巴，将这短暂的温暖与插曲抛在脑后，再次融入了城市冰冷的阴影之中。

二月红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受了惊吓的丫头哄得止住了眼泪。表面上，丫头情绪似乎平复了，照常吃饭说笑，但二月红敏锐地察觉到，她眼底总藏着一丝落寞。每天，她都会独自去后院，看着那些依旧摆放整齐的猫玩具，尤其是那根色彩鲜艳的逗猫棒，伸出手轻轻触碰一下，然后便望着空荡荡的墙头发呆，偶尔还会偷偷拿出手帕擦拭眼角。

看着丫头这般模样，二月红心中亦是复杂。他并非真心要赶那黑猫走，只是那猫野性未驯，行事毫无顾忌，这次是条毒蛇，下次她要是玩闹时没轻没重伤了丫头……他不敢想象。他本意是想借机敲打一番，让她收敛些，谁知那猫性子竟如此刚烈桀骜，不但当面生嚼了那蛇，更是头也不回地决绝离去。

“啧……”  二月红坐在书房里，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是谁家养出的猫，竟养得这般……凶悍。”  他派人去街上寻过，可人海茫茫，一只刻意隐藏自己的黑猫，无异于滴水入海，哪里寻得到踪影？满街的野猫倒是多，可哪一只有它那般灵性与气势。

之前为了表示诚意，他特意请来好友齐铁嘴，想让他执笔写一份别出心裁的“聘猫书”。齐铁嘴初时还笑着打趣二爷何时对一只猫如此上心，然而，当他被引到后院，看到那只慵懒地趴在貂皮垫子上、四爪雪白的黑猫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整个人甚至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

齐铁嘴脸色骤变，也顾不上失礼，立刻掐指推算，可指尖刚动了几下，他猛地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角竟渗出一缕鲜血！他像是碰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慌忙将带来的精美聘书撕得粉碎，仿佛那是什么催命符。

他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二月红连连摆手，声音都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二、二爷！这位是……是……哎哟喂，甭管这位是什么来头，聘不了！绝对不能聘！”

他压低了声音，几乎是耳语般急促地说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啊！告辞！二爷留步，不必相送！”

说完，竟是脚底抹油，跑得比来时还快，连一口准备好的茶水都没敢喝。

当时二月红心中便是一沉。齐铁嘴的本事他是知道的，能让他如此失态，甚至遭了反噬，那黑猫的来历，恐怕远非“有灵性”那么简单，而是有着大问题，大因果。自此，他虽未明言，却暗中吩咐府中人多加留意那黑猫的行为，既盼它留下哄丫头开心，又隐隐担忧它会带来什么不祥。

如今黑猫自己走了，二月红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许遗憾。既然寻不到，那便罢了。无论如何，丫头的开心最重要。  他打定主意，要再为丫头寻一只猫来。

以二月红的财势人脉，寻一只品相上佳、性情温顺亲人的猫儿，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很快，一只漂亮的三花猫便被送到了丫头面前。这小猫确实极会卖萌，叫声娇软，喜欢蹭人的手，在丫头怀里翻出肚皮任她抚摸，逗得丫头重新露出了笑容。她依旧每日在院子里逗猫，看着那团小东西扑腾玩具，心情也渐渐明朗起来。

只是，在一旁看着的二月红，心中却难免拿来比较。这小花猫确实可爱，亲人，符合所有人对完美宠物的想象。但……它终究只是一只普通的猫。  它会害怕陌生人，会被突然的声响惊吓，它的眼神里只有对食物和安逸的渴望，却没有那只黑猫仿佛能洞悉人心的沉静与灵慧。

差得太远了。  二月红看着那团在丫头脚边打滚的小绒团，微微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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