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岁月与儿女情

还没等到这学期结束，蔡三娘就打听到一个工作机会。纺织厂有个女工怀孕，想把工作顶替出去。

来喜得知后并不赞同小燕去纺织厂，劝解道：“大姐，纺织女工可是很辛苦的。咱们也不着急上班，再等等，让娘帮着再留意一下其他机会。”

玉梅也在一旁帮腔，希望小燕别这么匆忙做决定，毕竟这关系到一辈子。

小燕低垂着头，认真考虑了一会儿，抬起头来说：“娘，我想去工作。就算我小学毕业，也找不到坐办公室的活。而且现在工作越来越不好找，有机会我不想错过。”

蔡三娘点点头：“你自己想好，真不上学了？可别后悔。明天我再去问问具体情况，要是合适，就直接把工作定下来。”

小燕语气坚定：“娘，我都考虑好了。”

来喜暗自为大姐惋惜，但也尊重她的选择。

三嫂张秋玲听说家里要给小燕买工作，心里直泛酸。回到屋里跟钱大力念叨：“你娘是真惯着家里姑娘，居然还要花钱给小燕买工作。一个丫头，过两年就结婚了，这钱不就白花了？”

钱大力斜了媳妇一眼：“你家里不也给你找工作了？咱们都分家了，我爹娘的事你还是少操心。真闲着没事干，回娘家把给你弟的钱要回来。”

张秋玲听了这话，低头摆弄手指装作没听见，心里却暗骂钱大力小气，这点事算是过不去了。

全家聚在一起吃晚饭时，钱大有满脸喜色地说道：“爹娘，青青怀孕了。”

蔡三娘惊喜地看向二儿媳妇：“这可是大喜事啊，几个月了？”

胡青青羞涩地回答：“医生说刚满两个月。”

蔡三娘仔细算了算时间：“现在十一月份，预产期就在明年六月份。时间挺好，那时候不冷不热，坐月子不遭罪。好好养着，想吃啥让大有给你买，别舍不得钱。”

来喜姐妹三个也纷纷向二嫂道贺，为她得偿所愿感到高兴。

张秋玲看着一脸幸福的胡青青，再摸摸自己的肚子，心里着急自己怎么还没怀上。

蔡三娘在饭桌上宣布：“以后不管谁做早饭，都给青青煮个鸡蛋，怀孕需要营养。”

胡青青是个知道好歹的人，高兴地说：“谢谢娘！”

从此，胡青青上班就和小燕、玉梅一起走，三人都在一个学校，只不过一个是老师，两个是学生。天冷路滑，两个妹妹也能照顾怀孕的二嫂。这样钱大有就不用再特意接送胡青青上下班了，大家都放心不少。

没过两天，小燕的工作就定下来了，家里花了三百块钱。小燕懂事，怕爹娘为难，主动说：“这笔钱我还给家里，以后从我每个月的工资里扣。”

蔡三娘没答应：“你几个哥哥的工作，当初也是花钱托人找的。这是正经事，钱家里出，不用你还。”

蔡三娘又嘱咐钱大力：“手续都办好了，明天上班你带着小燕去，多照应着你妹妹。”

钱大力爽快答应：“娘，你放心，我在单位会多留意小燕的。”

玉梅咋咋呼呼地说：“大姐你性格好，上班要是有同事欺负你，你可别忍着。可别信退一步海阔天空这一说，你要忍了，退让了，只会让别人得寸进尺。”

蔡三娘瞥了眼还在喋喋不休的玉梅：“都从哪儿听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玉梅不服气：“这是来喜告诉我的。她说做人就不能太好脾气，不服就干。要不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就会没完没了地找茬欺负你。”

来喜尴尬地偷偷拽了拽玉梅的衣角，心里埋怨：你这口无遮拦的，把我扯进来干啥。

蔡三娘看着来喜的小动作，也没深究。这俩丫头凑一块就说不出好话来，歪道理一套一套的。

小燕却兴奋不已，从明天开始她就是正儿八经的工人了。

来喜不明白小燕有什么可高兴的，纺织女工的活多辛苦啊，她有自知之明，这样的活她可干不了。

玉梅对来喜说：“咱大姐干活麻利，能吃苦。这份工作肯定能做好。”

来喜摇头叹息：“只要你能吃苦，你就有吃不完的苦。”

玉梅赞同地点头：“说得有道理。那以后到底是任劳任怨地吃苦，还是偷奸耍滑地不吃苦呢？”

全家人都看着这两个不着调的丫头，原来这两人不光事多、说歪理，思想好像也不符合这个时代的主流。

来喜假装咳嗽了两声，想扭转一下自己在大家心里的形象，语气坚定地说：“当然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们都是国家的栋梁，就要迎难而上，不怕苦不怕累，为祖国奉献自己的力量。”

玉梅靠近来喜小声问：“你不是说，在家里不用说那些空洞的假话吗？”

来喜气鼓鼓地瞪着玉梅，用眼神威胁她闭嘴。心想：“她二姐肯定是故意败坏她的名声的。”

晚上躺在炕上，来喜问玉梅：“你有没有什么理想？或者想以后做什么工作？”

玉梅认真地想了想：“我想当老师，你觉得怎么样？”

来喜知道她们毕业工作时，正是最乱的年代，那时候的老师很危险，学生举报老师的事时有发生。但她没法解释，只好直接说：“你不适合当老师，换一个职业吧？”

玉梅反问：“那你想干啥工作？”

来喜很诚实地说出自己的理想：“我想当科学家，发明创造许多了不起的东西，为国家强大出份力。”顿了顿又说，“我知道这不现实，我根本做不到。所以我想考北京外国语大学，以后毕业当翻译，最好能去国家外交部当翻译。”

玉梅惊讶得嘴都合不上，没想到来喜的理想这么远大。这完全是她想不到的高度。但这一语惊醒梦中人，她为什么就不能有更好的梦想呢？只要她好好学习，说不定都能实现。

玉梅郑重地说：“听你这么说，我得好好想想我的未来。”

来喜乐见其成，她也希望玉梅不要局限住自己，要把目光放长远些。

等小燕洗漱回屋，来喜和玉梅就不再提这个话题，不想让大姐不自在。姐妹三个闲聊一会儿，就安静地睡下了。

窗外大风呼呼地吹着，雪花随风飘落。冬去春来，四季轮回，日子一晃就到了一九五七年。

来喜已经是一名高一的学生。玉梅也如愿考上了来喜所在的初中。

这一年小燕已经十八岁了，经人介绍处了一个对象，是机械厂的技术员。男方叫谢志强，比小燕大一岁，为人机灵周到，和小燕正好互补。

蔡三娘和来喜爹对这小伙子还算满意，唯一的缺点是结婚没房子。老谢家六个儿子，他是老三，没分家，家里一共三间房。他爹娘带着四个没结婚的儿子一起住。他大哥两口子带三个孩子住一间屋，二哥两口子也带着三个孩子住一间屋。他要是结婚，根本没地方住。

所以和小燕处了大半年，也没张罗结婚。蔡三娘给谢志强下了最后通牒：要是再这么拖下去就分手，她家姑娘可不能跟着这么耗时间。

说实话，来喜没看好这个未来姐夫。虽然为人圆滑会办事，但遇事不果决，没担当。到现在也没拿出个解决方案，来喜觉得这家人故意拖着她大姐。

为了弄清真相，来喜还让毛球在老谢家蹲了半个月点。毛球每天去胡同里晃，回来念叨：谢家晚上挤着做饭，兄弟几个睡通铺，发现老谢家确实是正经人家，穷也是真穷，家里孩子多，确实没房子给老三结婚用。

摸清情况后，来喜就给她娘建议：“他家实际情况摆在那儿，逼他们也整不出房子。不如要求分家，把大姐和大姐夫单独分出来，给一些钱做补偿。”

蔡三娘发愁：“就算分家，你姐她们住哪儿啊？”

来喜早有打算：“先租个屋子住呗，然后跟单位申请家属房。实际情况摆在那儿了，单位也不能真不管。”

蔡三娘叹气：“你大姐啊，有时候就犯傻。相看了好几个对象，就相中这个家庭条件最差的。”

来喜劝蔡三娘：“娘，大姐和姐夫条件不好，你把我那根银条也给大姐当陪嫁吧。”

原来，蔡三娘希望家里大树下也埋有银条的梦想，来喜在第二年春天就帮她实现了，所以三个姑娘结婚都有一根银条做嫁妆。

蔡三娘反驳道：“那可不行，那是你们姐三个一人一根的陪嫁。你姐过日子紧巴，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有条件好的，谁让她不同意了。非选这家里六个儿子的人家。”

来喜也没法说什么，她大姐小燕这么多年一直都比较善良。不像她和玉梅，很多事情总会把自己考虑在第一位。

谢志强也真怕对象黄了，最后和家里商量，结婚一共给三百块钱，其他啥也不管，就算分家了。这钱真不多，但老谢家就这条件。

蔡三娘也不挑这个理，她在街道工作接触的人多，很快就帮他们租到了一间十来平方米的小房子，虽说简陋，但胜在离小燕和谢志强的单位都近。

就这样，小燕的婚事终于提上了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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