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发现与一场空

送走冬月，来喜独自慢慢往市区走，内心翻涌着愤怒、担忧与怜悯，种种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刺骨的寒风迎面吹来，仿佛也将她心头的纷乱一点点吹散，最终归于一片无奈的平静。

行事向来周全的来喜，特意去了一趟书店。她在书架间翻翻看看，最后买了一本《俄语历史语法》。这既是为自己准备了一份值得细读的语法工具书，也是为自己下午的行踪留下一个完美的证据。

毛球在系统空间里忍不住吐槽：“你是不是也太小心了？冬月离家出走，八竿子也打不着你啊。”

来喜在心里淡然回应：“能用一件小事就把所有痕迹掩盖得尽善尽美，不是更好吗？这种时候，任何细节都不让人查到，才是最好的自保。”

回家的路上，来喜还特意绕到黑市附近转了一圈。据说里面的粮食早就卖空了，面对这种情形，她也无能为力——她自问并没有舍己为人的高尚品格，能做到之前那一步已是仁至义尽。接下来的天灾人祸，终究不是她一个人能扛起的。

傍晚时分，天色擦黑，寒气愈发刺骨。

钱二叔家，李大花不知第多少次走到门口张望，嘴里不住地念叨：“这死丫头，买个菜买到这时候还不回来，白菜是金子做的也得搬回家了啊！”

炕上的钱老太太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没好气地哼道：“准是又跟哪个丫头片子凑一块扯闲篇去了！一点不知道家里等着她做饭！”

又过了半个时辰，窗外已是一片漆黑，隔壁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起了炊烟，隐约的饭香和说笑声传来，唯有钱二叔家，依旧是冷锅冷灶，屋里又黑又冷。

“不对劲儿，”一直闷头抽烟的钱永刚猛地站起来，“我去供销社看看！”

李大花也赶紧穿戴好跟出去：“我也去！”

夫妻俩刚出门，正好遇见隔壁邻居家的老大娘。李大花顺口就问：“婶子，看见我们家冬月没？今天下午供销社的白菜车几点到的？现在卖完菜没呢？”

邻居大娘一脸诧异：“冬月？没见着啊。不过今天供销社压根儿就没来白菜车啊，你们不知道？”

这句话像一声炸雷，在钱家人耳边响起。

“没……没白菜车？”李大花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闻声从院里出来的金蛋尖着公鸭嗓子叫起来：“我说啥来着！冬月那死丫头肯定是不愿意嫁给丁顺利给人家当后妈，这是跟人跑了！她早就看不上咱家了！我的工作可咋办啊！”

“你胡说啥！”钱永刚回头吼了儿子一嗓子，脸色却已彻底变了。他在外面多少还要点脸皮，更怕别人知道他是拿闺女给儿子换工作。这种事既不光彩又缺德，传出去脊梁骨都得被人戳断。

那邻居大娘一脸的不可思议，她这可是听到了了不得的消息！一会儿晚饭也不用回家吃了，直接找几个老姐妹好好唠唠去。

钱家人这才真正慌了神。钱老太太听见动静也跟了出来，拍着大腿就干嚎起来：“我的老天爷啊！这死丫头跑哪儿去了啊！这是要急死我啊！”

“找！快找找她屋里，看少了啥东西没！”还是钱老头稍微稳得住，哑着嗓子指挥。

李大花和钱永刚像疯了似的冲进冬月住的小隔间，一阵翻腾。很快，李大花就喊：“这丫头屋里也没啥东西，几件换洗的衣服都在，被褥也没少。”

几乎是同时，屋里传来钱老太太一声凄厉到几乎岔音的哭嚎：“天杀的啊！我的金元宝！我的银钗子！都没了啊！没了啊！那个杀千刀的贼丫头啊！！”

钱老头也赶紧挪到箱子前，手指抖着扒拉箱底，里面别说金元宝了，连一分零钱都没留下。他顿时老泪纵横，身子一软瘫坐在炕上，嘴里不住地嘀咕：“完了，我的养老钱，我这辈子的心血啊……”

钱老太太这一嗓子，彻底吼没了全家最后一丝指望，每个人心里只剩下被背叛的愤怒和巨大损失带来的心痛。至于他们是如何逼迫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嫁给一个带着好几个孩子的鳏夫——这事，他们选择性地遗忘了。

“好啊！好啊！家贼难防！真是家贼难防啊！”钱永刚气得浑身发抖，眼睛血红。

李大花也由最初的担心转为刻骨的怨恨，哭着捶打钱永刚：“都是你！生的好女儿！偷光了家底跑了！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争吵、哭嚎、咒骂声几乎要掀翻屋顶。暮色四合中，钱二叔家乱成了一锅滚粥。

门外，邻居老大娘和闻声出来的左邻右舍正唾沫横飞地讲着钱家的新鲜事，众人听得唏嘘不已，心里都暗想：这是多缺德阴损的人家，能把自家孩子逼到这份上。

仅仅一墙之隔，来喜家正准备吃晚饭。隔壁惊天动地的动静清晰地传过来。

来喜爹侧耳听了听，担忧地放下筷子：“老二家这是咋了？闹腾得这么厉害？我过去看看？”

蔡三娘一把拉住他，压低声音：“看什么看！听这动静准没好事！不是打孩子就是两口子干仗，你去了能劝啥？别惹一身骚！”

来喜默默吃着饭，没有作声。冬月离家这件事，她打定主意要烂在肚子里，对谁都不会讲。

钱老太太终究咽不下这口气。人跑了，她孙子的工作肯定黄了，可家里的家底不能就这么没了，必须找回来！她耷拉着三角眼，一脸的尖酸相，对钱永刚吩咐：“老二，一会儿你去派出所报案，就说家里孩子丢了，让他们帮忙找找。其他的，一句都别提，也别多说。”

金蛋听了，立刻火冒三丈：“她肯定是跟人跑了，咱们还找她干啥？死在外面才好呢！”

钱永刚哪管冬月是死是活，他心疼的是给金蛋找的工作没了，预期的彩礼钱飞了，更把丁顺利给得罪狠了。他阴郁地瞪了儿子一眼：“你懂个屁！光靠咱家这几个人，上哪儿找人去？报了案，派出所就会去找。等人找到了，咱家的钱就能追回来！”

李大花为了钱老头和钱老太太手里那点钱，平日里一直哄着捧着，如今家里底朝天，她说话也懒得顾忌了。她愤怒地指着两个老的：“冬月离家出走，都是你们两个老不死的逼的！家里有钱不给金蛋买工作，非要卖孙女！现在把人逼急了，跑了吧？目光短浅，就看见眼前那点利，现在鸡飞蛋打，满意了吧！”

钱老太太也是出了名的泼妇，立刻跳脚回骂：“呸！当初卖闺女，还是你和老二一起商量找的人！现在想把屎盆子扣我头上？想得美！就没见过你这样当娘的，把自己生的孩子往火坑里推！你也配说别人？家里最狠毒的就是你！”

这就叫狗咬狗，一嘴毛。一家子不干人事的人，此刻彻底撕破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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