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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章听天由命


“严阁老德高望重,此事非您莫属。”

  三人推让间,严嵩目光微闪,给站在不远处的吏部尚书严讷使了个眼色。

  严讷本非严家人,却因长期畏惧严嵩,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诸位大人,不如由下官暂代主持?”

  严讷声音有些发颤。

  裕王眼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点头道。

  “如此甚好。”

  严讷走到台阶中央。

  在明朝,尚书有时只是衔,兼大学士的尚书才是真尚书,无大学士名号的多为虚阶,一部多尚书的情况常见。

  上次高拱案后,郭朴被罢,杨帆谦退,徐阶推荐严讷,先任武英殿大学士,后实掌礼部。

  “咳咳。”

  严讷清了清嗓子,从袖中取出诏书,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追溯洪武以来倭患历史...”

  诏书内容详述了倭寇之患的由来与大明历代应对之策,特别提到如今倭寇首领大友宗麟被诛,日本义士织田信长请求恢复勘合贸易之事。

  严讷声音洪亮,字字清晰,但额角却渗出细密汗珠。

  “...皇上甚为嘉许,命裕王代为主持款待,昭示天下以义制暴、吊民伐罪之理。”

  诏书宣读完毕,广场上一片寂静。片刻后,群臣齐声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礼炮声骤然响起,十二门礼炮依次轰鸣,震得地面微微颤动。

  随后乐工奏起《河清海晏》,曲调高亢悠扬,仿佛真的预示着天下太平。

  裕王走下台阶,来到外宾席位前。

  日本使者羽柴秀吉立刻起身,恭敬行礼。此人身材矮小,面容精瘦,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活像只机灵的猴子。

  “使者请起。”

  裕王从侍从手中接过金杯,亲自斟满御酒。

  “织田信长诛杀倭寇首领,不仅为大明除害,更为诸国百姓谋福。父皇特命本王敬使者一杯。”

  羽柴秀吉——即日后大名鼎鼎的丰臣秀吉——原本是织田家奴,因忠贞机敏得以侍奉左右。

  织田派他来明朝,一是因其精明,二是为表诚意。

  他原本担忧名义问题,怕回国后遭今川义元等人联合讨伐,听完诏书后已打消大半顾虑。

  “小人代藩主叩谢大明天子和裕王殿下恩典!”

  他双手接过酒爵,声音洪亮,随后转向满场群臣。

  “日本亦受倭患之苦,幕府及义藩屡禁未果。自大友宗麟皈依洋教,倚其为爪牙,倭患更烈十倍。织田信长久欲除之,今大功告成,特上告大明天子及众贤臣。因藩国简陋、礼数不周,望请恕罪。”

  这番话条理清晰,措辞得体,徐阶与李春芳对视一眼,均露出赞赏之色。

  他们佩服这倭人能在两三天内做出如此陈词,颇有春秋时晏子之风。

  但多数朝臣却以为他是背熟的套话,没把一个倭人放在眼里。

  严世蕃站在父亲身后,没看仪式,时不时瞥向后殿方向。

  他肥胖的脸上阴晴不定,心中暗恨。

  皇上此次对严家的打压让他难以忍受。

  他冷哼一声,昂头闭眼,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

  严嵩则暗自叹气,觉得皇上此举有违君臣之礼。

  他目光扫过全场三四百严党官员,见他们个个强忍不满,心中已有计较,打算在诗中暗自反讽,看看皇上如何对待满天下的严党缙绅。

  “好!”

  裕王见羽柴秀吉饮尽御酒,面露喜色。

  “父皇因百姓常受倭患,如今大义伸张,特命群臣献诗,以彰显万民太平之乐。”

  羽柴秀吉又鞠一躬。

  “上国是文明之邦,歌咏盛事值得永为纪念。小人代藩主感谢众贤臣。”

  裕王点点头,转向严嵩。

  “严阁老,请。”

  严嵩缓步走出,站在广场中央。阳光照在他雪白的须发上,映出一层淡淡光晕。

  他从袖中取出奏本,徐徐展开,声音沉稳而有力。

  “汉皇御宇垂衣裳,四海澄清思亦安。

  良将合符东来紫,奇才变法中玄黄。

  清修曾许青词客,议礼谁识汉中王?

  海内威加多猛士,高隆帝道日月长。”

  诗声刚落,全场鸦雀无声。

  群臣面面相觑,一时捉摸不透诗中含义,不敢表露情绪,个个端然肃立,心里却暗自打鼓。

  这诗听起来不对劲,却又说不上哪里有问题。

  在场大人物都是进士出身,熟读诗词,反复品味后,都隐隐感觉到暗藏的情绪。

  徐阶眼中精光一闪,立刻察觉其中玄机。诗中虽赞颂舟山之战和倭酋授首,提到“良将”指戚继光、俞大猷。

  “奇才”指杨帆,点明了杨帆的功劳,但第三联表面颂圣,说嘉靖修道如羽士、**如汉高,实则暗藏诉苦之意。

  '清修曾许青词客,议礼谁识汉中王?'——严嵩这是在说,皇上曾视自己为奇才,自己在危急关头一直支持皇上,可如今新人换旧人,皇上帝威日隆,自己却变得微不足道。

  大殿内,香炉中的龙涎香袅袅升起,却驱散不了那股无形的压抑。

  群臣垂首而立,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惊扰了这微妙的平衡。

  嘉靖皇帝一袭玄色道袍,手持拂尘,缓步走向龙椅。

  他没有坐下,而是站在高阶之上,俯视着满朝文武,目光最终落在严嵩身上。

  “诗言志。”

  嘉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刺入每个人的耳中。

  “严卿此诗,朕已听闻。”

  严嵩白发苍苍,却站得笔直,闻言微微躬身。

  “老臣拙作,不堪入圣听。”

  嘉靖嘴角微扬,眼中却无笑意。

  “严卿过谦了。朕观此诗,用典精妙,气象万千,堪称卿大夫之典范。”

  大殿内更静了,连呼吸声都几乎消失。所有人都听出皇帝话中有话,却无人敢出声。

  “朕听闻,诗有三境。”

  嘉靖拂尘轻扫,目光扫过群臣。

  “士人之诗为小雅,卿大夫之诗为典雅,帝王之诗为大雅。严卿此诗,当属典雅之列。”

  徐阶站在前排,低眉顺目,却暗中观察着严嵩的反应。

  他注意到严嵩的手指微微颤动,虽然脸上依旧平静。

  “典雅在于用典。”

  嘉靖继续说道。

  “严卿诗中'清修曾许青词客'一句,朕思索良久,不知众卿可曾听出其中典故?”

  无人应答。大殿内落针可闻。

  嘉靖轻笑一声。

  “既然无人应答,朕便自问自答。严卿第一个典故,是将朕比作轩辕黄帝。”

  他顿了顿。

  “黄帝垂衣裳而天下治,是示天下以无为。”

  严嵩面色不变,但站在他身后的严世蕃却忍不住抬头,眼中带着不安。

  “第二个典故。

  “嘉靖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

  “严卿将朕比作汉高祖刘邦。”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响起一阵轻微的抽气声。

  李春芳与徐阶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当年刘邦受项羽所迫,退居汉中,看似落魄,实则韬光养晦。”

  嘉靖缓步走下台阶,拂尘轻摆。

  “而看出刘邦不凡,助其走出汉中的,正是——”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目光刺向严嵩。

  “韩信。”

  严世蕃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褪。

  严嵩依旧面无表情,但袖中的手已紧握成拳。

  “严阁老这首诗写得妙啊。”

  嘉靖踱步到严嵩面前,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尤其是这第三个典故,朕细细品味,倒是有趣得很。”

  严嵩微微抬头,浑浊的老眼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警惕。

  他双手拢在袖中,指节却已因用力而发白。

  嘉靖忽然转身,宽大的道袍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他背对着严嵩,声音却愈发清晰。

  “将自己比作修仙的道士,而严阁老,则是给道士打下手的青词客。”

  “啪嗒”一声,站在后排的一名五品官员手中的笏板掉在了地上,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刺耳。

  那官员脸色煞白,慌忙跪下请罪,却无人理会。

  嘉靖缓缓转身,眼中的笑意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胆寒的冰冷。

  他直视着严嵩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严阁老,朕说得可对?”

  严嵩缓缓低下头,眼睛半闭着,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几分。

  他声音沙哑。

  “老臣不敢。”

  “不敢?”

  嘉靖冷笑一声。

  “朕看严阁老敢得很!”

  群臣此刻都已明白,这是一场巅峰对决,后果难料。

  人人紧张地垂下头,连呼吸都放轻了。大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嘉靖对这三个典故的解读,句句诛心,一次比一次严重,只差直接点破是僭越。

  严嵩虽表面镇定,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他没料到嘉靖会用如此公开的方式将这些隐喻摆上台面,只觉在大庭广众之下,阴私被曝光,满心羞耻。

  嘉靖自然清楚严嵩的想法。方才在后殿时,他就已震怒不已。

  严嵩比当年的杨廷和更坏——杨廷和至少还有说得过去的理由,而严嵩的诗是赤裸裸的威胁。

  嘉靖心想,严嵩当时只是个小官,凭什么说支持自己?

  难道没有他,自己就坐不稳皇位?他自称青词客,经过自己允许了吗?

  尤其是”青词客”三个字,让嘉靖再也按捺不住怒火。

  他早年本想整顿天下,却一上来就被儒臣围攻。

  他们借着藩王继位在礼法上的漏洞大做文章。

  杨廷和想以礼法束缚皇帝,认为天子只是官爵,相当于“百官之父”,应与官员站在一起,不能用锦衣卫和太监欺辱百官。

  为一劳永逸,杨廷和父子带头掀起“大礼议”事件,逼迫十四岁的嘉靖接受儒臣解释的礼法,使其长期受制于儒臣,如同倭国幕府般霸府掌实权、天子虚名位。

  嘉靖不答应,便启用了张聪、严嵩,尤其是让严嵩做自己的“恶仗打手”,将杨廷和党羽赶尽杀绝,这或许就是严嵩所理解的“青词客”。

  但后来,严嵩党羽势力比杨廷和更大,几乎掌控天下,民间甚至有“朱家天下严家党”的说法。

  无数个绝望的夜晚,嘉靖反思后意识到自己低估了严嵩,甚至有被篡位的危险。

  加之裕王懦弱,几个儿子夭折,他心灰意冷,这才有了杨帆的崛起。

  如今形势已截然不同,嘉靖对严嵩虽有旧情,更多的却是冷冰冰的计算——对方都要篡位了,还谈什么感情。

  嘉靖再次提及“青词客”,怒意已无法掩饰。

  他见严嵩低下头,又冷冷扫视群臣,从徐阶到严世蕃,眼中透着前所未有的寒意。

  “既然严阁老的献诗提到仙修。”

  嘉靖嗤笑一声,声音在殿内回荡。

  “朕便考考诸位爱卿。仙修之士虽多,却很少有人能飞升,诸位可知为何?”

  无人敢答。殿内静得可怕,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嘉靖自问自答。

  “因为仙修者有一种最危险的劫,那就是'夺舍'。”

  他长叹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悲凉。

  “老道修仙往往为人作嫁,有时魂飞天外、神游八极,回来时道童却夺了他的舍,最后飞升的不是老道,而是道童。”

  他目光直视严嵩。

  “也就是严阁老所说的'青词客'。”

  此言一出,群臣顿时寒颤不止。几个胆小的大臣已经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严世蕃浑身绷紧,眼前发黑,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严嵩脸上露出惨笑,心想皇上连自己的苦劳都不记了。

  他缓缓跪下,摘下头上的七梁朝冠,以头触地,声音沙哑。

  “老臣请求皇上革去首辅之职,以儆效尤。”

  大殿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嘉靖的回应。

  徐阶和李春芳悄悄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他们觉得严嵩太过份,严家的心思早已路人皆知。

  多年来,严家阻挡他人做事,杨帆变法后,严家所做之事与谋反无异。

  徐阶一直想改变局面,却因性格善于协调,不敢正面硬刚严家,全靠张居正和高拱推动。

  如今两人一去一罢,他便只能听天由命。

  李春芳虽尸位素餐,却也看得出严家十几年来一直在朝着建立霸府的方向发展。

  两人看向全场,除少数中立者,二品以上官员多是严家人,三四品官员中严家也独占鳌头,这显然是个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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