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天地无情

灵蓝端着两杯热茶走出来，叶御点点头，屠白凤轻声说道：“劳烦灵蓝姑娘。”

灵蓝说道：“白凤夫人客气了，老爷与老夫人进入沉睡的状态良好。或许醒来的时候，躯体能够得到一定的修复。咱们渊海山出产的黑魂液，恰好是修复魂魄与道体的最佳宝物。”

叶御说道：“嫁衣姐做好准备没有？”

嫁衣山神第一时间出现在叶御身边，叶御说道：“没必要我们非要别人摆出臣服的姿态，要的是百阴山纳入山神庙序列，主动一些不寒碜。”

嫁衣山神说道：“妾身随时可以出行，只是委屈了叶君。若是步步为营，他们会明智低头。”

叶御啜着香茶说道：“如果我们认为自己有足够的优势，那么适当低头，会让对方感觉舒服许多。”

嫁衣山神说道：“是这样，需要什么规模出行？”

叶御说道：“你我足够。”

长台山上，身高百丈的夜渡浮现出来。旋即天铎山中，雄壮的巨大僵尸小心翼翼钻出来。

嫁衣山神说道：“灵蓝，你来督促黎山门的工匠，继续打造锁链。未来百阴山的群山要依靠锁链链接，或许可以扩展为长桥。”

灵蓝欠身说道：“是，您不需要乘坐轿子？”

嫁衣山神说道：“步行。”

另外几个神侍走出来，给凌鹰他们的身外化身上茶。年初的神念化身说道：“耀江王的王妃带着嫡系部下的家眷前往太上门，未来打算进入偏海大陆亲自送亲。”

茶水呛住了，叶御辛苦咳嗽。锦瑟从叶御背上落下来，轻轻给叶御捶着后背。屠白凤凝眸看着茶杯袅袅升起的水雾，嗯？耀江王妃带着嫡系部下的家眷亲自送亲？如何理解？

少游的身外化身说道：“师叔，有多少人？”

年初的神念化身翻白眼说道：“我咋知道？要不然你去皇城秘境问问黄庭？”

林精儿接过一杯茶，悠然说道：“未来是不是得在偏海大陆寻觅落足之处？”

林贼说道：“不能吧，九渊大陆才是真正的人间，偏海大陆只是边陲之地。”

端着一杯茶走出来的天擎掌门说道：“不会让林精儿姑娘说中了吧？”

年初的神念化身说道：“老赖窥视天机，发现天发杀机。耀江王原本要前往临渊，被我堵在半路，耀江王说九渊异动。

耀江王让王妃带队准备迁徙到偏海大陆，别担心，不会住在阴阳颠倒山，因为装不下那么多人。我估摸，几万人是有的，若是兴师动众，数十万人也有可能。”

叶御看着远方，渊海山就没有说体己话的地方。强者如云，而且这是嫁衣山神的地头。

叶御也不在意别人窥视，说出心里话而已，谁喜欢听就听，无所谓的。年初说出来的这个消息，则是有些惊悚。

年初的神念化身幸灾乐祸说道：“至少也是百里红妆，叶叔叔，多亏我豁出去老脸，否则哪能陪嫁这么多？你小老婆的嫁妆，相当的肥。你这属于入了金窟。”

叶御说道：“聆风老哥。”

聆风化作阴风出现在年初的神念化身面前，给你一个重新说话的机会。少游的身外化身哑然失笑，第一时间离开年初的神念化身附近。

年初的神念化身干笑说道：“师叔，说真话也算错？欸？感觉您的身体长高了一些，是不是有所突破？”

聆风说道：“第二道法则出现，明显感觉压制小了许多。只是吞噬阴魂的渴望更强烈，这是需要进补。”

长高最明显的是罗瀚，他吞噬了墨坎山的一个化神骷髅，得到了大补。钱通天则是吞噬了天铎山僵尸的一部分血肉，好处还没体现出来，现在有些昏昏欲睡。

谢溪鸟的身外化身说道：“百阴山的厉鬼，是需要彼此吞噬来成长。”

叶御目光露出思索的神色，总觉得有些线索如同零散的珍珠，没有办法串起来。

鬼门夜渡说道：“彼此吞噬，吞噬得太多，会导致自身的灵智逐渐消失，变成只知道吞噬的恶鬼。这事我早就看出来了，迟早是隐患。”

叶御左手食中二指点在眉心，有一个可怕的念头萦绕在心头。叶御发现自己好像触及到了恐怖的秘密，不敢说出来。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话细思恐极。

最可怕的是叶御忍不住去思索这个念头，然后两道法则从苍穹垂落，落在了叶御头顶。

嫁衣山神感到一阵阵的心悸，她下意识仰头，大红盖头下的双眼流出血泪。嫁衣山神嘴唇颤抖，低头看着地面。

长台山的夜渡与天铎山的僵尸单膝跪下去，这一次的法则呈现，带着毁灭般的恐怖气息，这才是法则的真相。

屠白凤接过叶御手中的茶杯，发现叶御的手指酷寒如冰。叶御是玩火起家，无论如何，叶御的手指不该如此冰凉，让人发自灵魂深处的酷寒。

屠白凤说道：“小玉。”

叶御如梦方醒，在他回过神的时候，双脚直接没入脚下的岩石中。叶御喃喃说道：“大道无情。”

金庭中的元婴睁开眼睛，元婴的双眼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那是视众生如草芥的无情双眸。

叶御五脏中，战王她们从深沉的入定中醒来。第一次她们有了心悸的感觉，叶御变得如此陌生且强大。

凌鹰的身外化身稽手说道：“叶道友，如何理解此话真谛？”

叶御的手指把天炽斗笠向下按了按说道：“天地，伉俪；阴阳，生灭。”

随着叶御的声音，幽暗苍穹倒映燃烧的冥海，百阴山的苍穹仿佛也在燃烧，暗红色苍穹血腥邪异。

叶御双手分开，左掌心向下，右掌心向上。叶御喃喃说道：“异王姐，大道如此无情吗？”

异王的声音在叶御响起道：“无情天地，有情众生，是为苦。你从小颠沛流离，筚路蓝缕走上修行路，为何看不穿？迎骨入百阴山，是天留一线。你持天诛刀，要奉行天道。”

峨冠博带的老者握紧拳头，苍穹倒映冥海，百阴山不再昏暗，而是血色天地，一如当年天人血战。那是最疯狂的杀戮，最初还有天人克制，希望能够消弭杀机，后来不得不深陷其中，从而造就了百阴山。

有无形的力量在制造百阴山这个死绝之地，厉鬼的家园。是谁谋划这一切？叶御应该是适逢其会，让这个偏海天骄执掌了百阴山的法则。

叶御低头，迈步，凌空走在燃烧的冥海之上，嫁衣山神悄然捻着叶御的衣袖，随着叶御渡海。

大有鬼王拄着船桨跪在无篷船上，原本还有一些侥幸心理。当苍穹倒映冥海，大有鬼王知道叶御真的理解了百阴山法则。

他怎么做到的？他如何理解了天地伉俪、阴阳生灭的道理？是法则灌输的意志？不，更像是叶御真的理解了天地萧杀的真意。

凌鹰他们绕过渊海山的庞大山体，看着叶御带着嫁衣鬼王走在燃烧的冥海之上，渊海山的邪灵与厉鬼跪伏在地。

冥海随着叶御的前行而蔓延，更远方的灵阴山之间的大地融化，化作了蒸腾的火海。

长台山的厉鬼们随着夜渡跪下，当燃烧的冥海蔓延到长台山的山脚下，那些来不及逃上山的厉鬼在火海中哀嚎着焚毁。

铁自平轻声说道：“天地伉俪，何解？天父地母吗？”

廖知秋托着罗盘说道：“伉俪，必须是般配的男女，任何一方也不能太弱。必须有共识、有共鸣，因此才有门当户对，成为伉俪的概率大一些。

天为阳，地为阴。有地才有天，有天方有地，两者缺一不可。叶道友说天地伉俪，或许可以从这个角度理解。”

天野真君看着白衣如雪的屠白凤，这个开启了剑心通明天赋的少女，或许早就看出叶御才是她的道侣。

同样的出身孤苦，同样的天赋超卓，同样的为人练达，他们两个才有资格称之为伉俪。

谢溪鸟的身外化身说道：“地撑天，天映地，知秋姑娘的分析在理。”

阴阳生灭，这个话题没人敢奢谈。叶御说出了天地伉俪，阴阳生灭，法则重新呈现，而且百阴山从此变成了暗红色的鬼蜮。

有些天机，不可道破，自己能够理解多少是多少。至少在百阴山中不可妄言，法则真实不虚，可理解不可说出。

冥海波涛翻滚，浊浪化作火焰蒸腾。大有鬼王奋力挥动船桨，如同跟屁虫一样追在叶御和嫁衣山神的身后。

嫁衣山神的大红嫁衣，让她如同冥海上的一朵火苗。叶御低头看着脚下，不是道法、不是神通，是依靠不可说的力量，缓缓在冥海上走过。

有来不及逃走的厉鬼落入火海，凄厉的惨叫声让叶御握紧拳头。无情天地，有情众生。法则选择了叶御，叶御就必须承担这个重担，这感觉并不好。

叶御已经走得足够慢，可惜厉鬼太多，他们在争抢上山避难的机会，弱小的厉鬼有的被挤压掉落，有的根本就没有登山的机会。

天擎门主喘息如牛，这个巡视鬼蜮的少年是他的弟子，名义弟子也足够了。如果叶御真的斟茶磕头，天擎门主担心自己福气不够，会直接横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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