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周府
“告诉他！这就是朕给他的全部支持！让他去给朕安抚灾民！去给朕救灾去！”
小顺子心思电转，瞬间就理解了他家陛下的深意。
“陛下深知朝堂腐败，若按常例拨付钱粮，必被层层盘剥，到灾民手中十不存一！甚至是百不存一！”
“唯有以此种方式，让所有人都认为是让周正清去送死的，才会无人去阻挠、甚至无人会去关注。”
“他才能真正带着这些希望，安然抵达灾区！”
“陛下不给钱粮，是让周正清不被吏部和太后借口国库空虚所胁迫，甚至这是把周正清和其他贪官分开，这是对他大大的提拔啊！”
“陛下圣明啊！此计看似昏庸荒唐，实则用心良苦，步步玄机！”
想通此节，小顺子看向赢祁的眼神充满了无尽的崇拜。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坚定：
“奴婢……奴才明白了！陛下深谋远虑，算无遗策！奴才定原原本本的告知周御史！必不辜负陛下保全西北生灵之圣心！”
赢祁被小顺子这过于激动的反应弄得一懵，挥挥手：
“明白了就赶紧去！啰嗦什么！”
小顺子赶忙应和一声，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红薯藤整理好，又将那几本册子郑重无比地揣入怀中最贴身的位置，和陛下给的绸缎放在一起。
他唤来另一个机灵的小太监回刚才位置继续保护陛下后，便弓着腰退出了寝殿。
随后，小顺子带着几个忠心和强壮的太监，一路小心翼翼地躲着人群前往周正清府邸。
......
......
周府，内宅卧室。
房间里暖香馥（fu）郁，银霜炭在兽耳铜炉里静静燃烧，驱散了深冬的寒意。
但周正清面色蜡黄，眼窝深陷，有气无力地斜倚在镶嵌着南海珍珠的千工拔步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锦被。
自从被侍卫送回来后，他就彻底垮了，大病不起。
一想到三日后就要孤身一人去那人间地狱般的西北，他就连筷子都拿不稳。
最让他气愤的是，他是王丞相的人啊！
这么多年，他在御史台的位置上，借着风闻言事的权利，替王丞相铲除了多少异己？
弹劾了多少不听话的官员？
他周正清能攒下这满府的富贵，靠的是自己的俸禄吗？
还不是靠着和王丞相他们同流合污和下面人孝敬的！
他今日在朝堂上出头，固然有博取清名的私心，但何尝不是按照王丞相的暗示打压皇帝的气焰！
可结果呢？
他像一条死狗一样被拖出大殿，王丞相非但没有替他说一句话，甚至连一点表示都没有！
下朝已经大半天了，王丞相都没有亲自或是派人来安慰一下他！
“噗——”
周正清越想越气，竟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大片锦被。
“老爷！老爷！”
一旁正在给他喂饭的侍女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上前擦拭。
就在这时，卧房外传来一阵轻微急促的脚步声。
守在门外的管家进来，凑到周正清的耳边小声地禀告:
“老爷……老爷！偏门那边的门房刚传来消息，宫里来人了！没走正门，是悄悄从后巷小门进来的，带着陛下的旨意！”
“什么？！”
周正清猛地从床上坐起，挥退了一旁伺候的侍女们。
宫里来人？陛下的旨意？
还是从偏门悄悄进来的？！
难道？
“快！快请！不……！”
周正清艰难地咽了咽唾沫，
“悄悄引到内书房！绝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快！”
他挣扎着下床，胡乱披上一件外套，踉踉跄跄地赶往内书房。
当他推开内书房的门时，只见烛光摇曳下，一个穿着普通太监服饰、帽檐压得很低的身影正背对着他。
听到动静，那人缓缓转过身，赫然是陛下身边最信任的太监，小顺子！
小顺子脸上没有丝毫笑意，眼神锐利地一遍遍上下打量着周正清。
待到周正清双腿打颤，额头冒出冷汗后，小顺子这才缓缓开口。
“周大人，陛下有口谕。”
周正清“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触地，声音颤抖：
“臣……臣周正清，恭听圣谕！”
“陛下口谕：赐周爱卿红薯藤千斤，防疫手册一卷，净水手册一卷。”
随即，小顺子附在周正清耳边小声介绍这几样。
“陛下悯众生疾苦，感动上苍，天降祥瑞。此红薯，乃天赐神物！耐旱耐瘠，不挑田地，亩产可达千斤以上！”
亩产千斤以上？！
周正清的脑子嗡的一下炸开！
他虽是文人，不通农事，但也深知寻常粟麦，风调雨顺之年，亩产不过两石！
这红薯竟能亩产千斤？！
这简直是神物！是活人无数的祥瑞！
陛下竟然将此神物赐予他来赈灾！这是何等的看重，这是何等的信任！
他还没消化完这个天大的消息，小顺子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防疫手册与净水手册，乃是陛下以自身的大智慧，再融以无上仁心所成！”
“其中详述如何隔离病患，处理秽物，消毒防疫，更有以石灰、石炭净水，强令灾民饮用沸水等简易有效之法！依此施行，可大幅遏制瘟疫蔓延，活人，何止万千！！”
活人何止万千！
这七个字在周正清脑海中疯狂震荡！
粮食！防疫！
西北大灾之后，最致命的两大问题——饥荒与瘟疫！
陛下虽没有给他一钱银子，却给了他比金银珍贵千万倍的东西！
这些都是能让灾民活下去的根本！是能让他周正清从“送死钦差”变为“救命菩萨”的通天阶梯！
陛下原来不是为了惩罚他！不是为了让他送死！
陛下是为了让他立功！
是为了赐他一场天大的造化！
周正清的脸色也随着从惨白到震惊，最后到红光焕发。
他此刻也反应过来了。
陛下此举分明是一石三鸟之计。
其一，是为了敲打王丞相一党，让他们看清王丞相薄凉的本性，今天他能抛弃周正清，明日也能抛弃其他人！
其二，是为了这西北的百万灾民，他最敬爱的陛下胸怀寰宇，心怀慈悲！
通过他周正清的手，直接将活命的法子送到灾民手里，这是何等的仁德！！
而这其三，就是为了他周正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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