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孩子的归宿

思及此，胡林脸上浮起惯有的微笑。

“既是县令大人开口，胡某自是没有异议。林永青既是林家之女，又在我府上受了这般委屈，胡某愿无偿将其身契归还，也算是代邓家赔个不是。”

“还望林家莫要再追究邓家之过，往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后面两句胡林是对着村长几人说的，态度十分客气。

只是林家还没说什么，邓朱氏却是急了，一时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大声嚷嚷道：

“不，不行！老爷，这林永青是我邓家明媒正娶的媳妇，生是我邓家人，死是我邓家鬼！你怎么能擅自决定她的去留……”

“娘，你闭嘴！”一直偷偷注意在场众人的邓家全见胡林脸色变了，赶紧扯邓朱氏的衣袖。

奈何邓朱氏听见林永青不仅要脱离奴籍，还要和他们断绝关系，已经嫉妒疯了。

“你才闭嘴！若是她离开，谁来伺候我们，谁来照顾孩子？还有她的月钱和你……”

宝珠被娘亲抱在怀里，看到这样的邓朱氏，只觉得她真是又毒又蠢。

什么时候还在做白日梦？

当他们林家还是以前的软柿子吗？

邓家全见胡林的脸都黑了，赶紧上前一把捂住邓朱氏的嘴巴，一边同胡林道歉一边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劝阻着。

然而，此时胡林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邓朱氏，你做出此等丑事，辱我胡家门楣，我没将你们一家全数发卖了，已经是顾念这一年来的主仆情分了。若你们再不知足，我胡家可容不下此等恶仆！”

若不是为了胡家的颜面，他恨不得立刻就将这丢人现眼的一家子发卖了。

不过刚才的话也只是面子话，等回去后，他自会想办法将人弄走。

当初之所以会带上邓家，只因管事说对方愿意不收分文，且以二房一家全部签为死契，大房和二老也签署三年活契为条件，求他们带全家离开。

当时想着左右不用花钱，这些人又自己有口粮，本着多一个人也能多一层保障的想法，便同意了。

至于邓家这一大家子算计二房的事？与他何干？

而且他刚才听管家说，这林永青的丈夫，似乎还不知道他的爹娘大哥只是卖了他们一家呢！

世人皆说商人逐利，行事多有算计，可在他看来，这邓家人的算计和狠辣，比起商人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况且这林家一行，虽然衣着朴素，但不论揽月醉东家的身份，还是这位秀才的举止谈吐，乃至这姚县令的态度，无一不在说明对方不简单。

只是一个小小的奴仆而已，还是白得的，若是能因此卖林家一个人情，日后说不定大有用处。

胡林的话让邓家人顿时愣住了。

他们如今虽然当奴仆，但老大能跟着府里管事跑腿，他们老两口也在厨房帮忙，每个月的月钱加上赏赐、以及平日里采买昧下的银钱，里里外外加起来可不老少了。

可若是现在被发卖了，那就啥都没有了。

想明白这些，邓朱氏缩缩脖子不敢再搭腔。

原本依着她和老大的商量，等他们恢复自由身，老二一家留在府里。

胡家对家奴还算宽厚，府里吃穿住也不差，到时候老大和管事打打招呼，以后他们的月钱都交由他们来领。

这样一来，要不了多久，他们邓家又能攒下不少的家底儿了。

只可惜她千算万算，却没料到林家人居然还活着，而且也在凤阳县。

邓朱氏的算盘邓家明不清楚，此刻他只知道自己妻子即将离他而去了。

“不要，媳妇，我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了。求求你，求求你看在孩子们的面上，不要离开！”邓家明跪着祈求道。

爹娘偏心大哥，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对于妻子，他曾经也是真心喜欢的。

只是后来因为娘和嫂子的一些话，他渐渐变了，将妻子的付出视作理所当然。即便看到父母兄嫂对妻子过分，他也不再言语。

一旁的林永青听到他提起孩子，脸上一怔。

是啊，若是她离开了，两个孩子怎么办？

想到自己的儿女，林永青有些慌了。

邓家对她不好，对她的儿女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丈夫听信婆婆和大嫂的话，虽说不至于饿着孩子，但又什么好东西也是大房挑剩下才轮到她的一双儿女。

特别是小女儿，如今三岁多了，除了刚出生的时候穿过娘送来的新衣，之后都是捡哥哥的旧衣改的。

加上婆母嫌弃是个女儿，一直克扣她和女儿的口粮，以至于三岁大的孩子瞧着同儿子周岁时差不多。

若是日后没有自己护着，那女儿还有活路吗？

林永青想到这些，心中一阵绞痛，咬了咬唇，跪走到村长夫妇身前，边磕头边哭泣道：

“爹娘，永青不孝，让你们操心这么久。只是孩子们还小，若是离开我只怕他们没法过活。”

就在邓家明一脸喜色，以为她会为了孩子留下来时，林永青再次祈求道：

“爹，娘，女儿求求你们，能不能……能不能把俩孩子也一起接出来？”

像是怕被拒绝，又补充道：“你们放心，女儿日后一定想办法将俩孩子的赎金还回的，求求你们了！”

看着眼前不再年轻的女儿，村长家的心都要碎了，上前一把抱住女儿，流泪道：

“好好，娘答应你！娘答应你！”

两个孩子也是她的亲外孙啊，她又怎么忍心。

村长抬手擦了擦眼泪，随即看向胡林，一脸诚恳道：

“胡老爷，两个孩子还小，留在胡家也帮不上忙，还得劳烦你们出粮养着，老头子愿意多出赎金，还请您将俩孩子的身契一并归还行吗？

胡林当然不会拒绝了，两个小孩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万一有个好歹，到时候不是自找麻烦？

还不如现在多卖个人情。就算林家不是他想的那般，也能在县令面前得个好印象。

“林大叔，您言重了。”胡林笑着说道，“这俩孩子的身契，我也一并归还便是，就当与诸位交个朋友，赎金什么的就不必提了。”

因为他们来的时候只带了林永青夫妇和邓家全夫妇，胡林便示意管家去将人一并带过来。

邓家母子闻言，顿时又炸开了锅。

邓家明更慌了，“老爷，不，不可以！年年和妞妞也是我的孩子，青儿走了，孩子也走了，那我怎么办？”

邓朱氏也回过神来，再次哭闹起来，“天杀的，你们怎么敢！这是我邓家的孩子，你们凭什么带走？”

她倒不是真的舍不得两个小崽子，而是觉得这两个小的也走了，那到时候他们不是得少两份收入？

小丫头也就罢了，年年那小子今年五岁了，再过两三年就能拿月钱了。

一个月两百文，一年就是二两多。那小子机灵，回头要是跟着哪个小少爷，到时候岂不是更多？

越想越觉得亏，邓朱氏哭嚎的越发大声了！

众人皆是一脸厌烦，胡林的脸上已经黑成了锅底。

不等他说什么，姚县令已经再次拍响惊堂木，“肃静！公堂之上，容不得你们这般撒野！邓家，你们行事不端，如今胡老爷与林家已达成一致，你们若再哭闹，本县绝不姑息！”

邓家众人被这一喝，顿时安静了下来，但脸上仍满是不甘。

“你们本就是胡家奴仆，去留皆是胡老爷一念之间，若再胡搅蛮缠，不仅本县要治你们扰乱公堂之罪，胡家恐怕也再无你们容身之地！”

说罢他也烦了邓家之人，“林秀才，林村长，先前之事诸位既然已经无异议，那便签字画押，领了林永青和两个孩子的身契，带着人回去吧。”

林永昌和村长赶忙谢过姚县令，上前签字画押。

姚县令点点头，命人将邓朱氏拉出去行刑。

衙役也是个会办事的，不知从哪儿找来块破布塞进邓朱氏的嘴里，便将人拖了出去。

邓家兄弟和小朱氏只能眼睁睁看着。

邓家明本来还想求求林永青，奈何县令还在看着，他只能目露乞求的看着昔日的妻子。

察觉到他的目的，林永顺兄弟俩脚步微移，直接挡在了中间，阻断了他的视线，并送还了一个警告的眼神。

待邓朱氏杖刑完，衙役进来人胡家去领人。

胡林命等在外面的下人进来邓家人全部带走。

邓家明满脸的不甘，却被人捂着嘴拖走了。

等村长奉上赔偿银两，姚县令便宣布此案了结、退堂。

待他离开后，林永青满心感激，连连向胡林磕头，“胡老爷大恩，永青没齿难忘！”

胡林赶忙让人扶起林永青，“林娘子不必如此，此事能圆满解决便好。”

村长也对胡林拱手作揖，“胡老爷仗义，我林家铭记于心。日后若有需要，尽管开口。”

胡林笑着回应，“林大叔客气了，说起来大家都是同乡，理应相互照应才。更何况这事说起来也是我的疏忽。”

“林秀才，林东家，诸位还请放心，孩子和身契我已命管家回去带来，至于邓家……”

他话未说完，而是看向了林永顺兄弟俩。

胡林不是傻子，这一行人虽说林有康是村长，但真正拿主意的人应该是这两兄弟。

林永顺和林永昌对视一眼，随即林永顺上前一步拱手道：

“胡家主，邓家如今既是您的奴仆，我们便不再过问，只希望日后他们不再打扰永青和两个孩子即可。”

胡林闻言点点头，“诸位放心，胡某人定不会让他们再出现在林娘子母子面前！”

都是聪明人，短短几句话，邓家人的结局已定。

恰逢此时，管家带着林永青的两个孩子来到了公堂外。

两个孩子被下人抱着，明显是先收拾了一番。

看到林永青，原本因为害怕而小声抽泣的两小只顿时眼睛一亮，“娘！”

管家也示意下人将孩子放下，落地的瞬间，两个孩子便朝着林永青跑去。

林永青将两个孩子搂进怀里，泣不成声，“年年，妞妞，娘在这儿，娘再也不会离开你们了。”

年年大一些，有些事已经隐约懂得了。

他原本以为管家爷爷是要将他和妹妹卖给别人，这一路上都害怕不已。

妞妞懵懵懂懂，但因为从来没有离开过母亲，早已哭成了泪人。

如今兄妹俩看到娘亲，顿时紧紧依偎在林永青怀里，小声抽泣着。

母子三人相拥而泣，看得林家众人皆是双眼泛红。

胡林将管家递来的三张卖身契还给村长后，便同众人告辞离开。

事情顺利解决了，围观的百姓也早已散了。

林家人带着林永青和两个孩子，缓缓走出公堂。

出了县衙，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仿佛驱散了之前所有的阴霾。

林永青看着身边的亲人，又看看怀中的孩子，有种身处梦境的感觉。

林老太他们虽然没能上阵，但这会儿都迎了上来，纷纷安慰着林永青。

两个孩子看到这么多人，难免有些害怕。

林有财便开口道：“老哥，嫂子，咱们还是先带青丫头和孩子们回去吧！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都杵在这县衙里，没得耽误了衙役们巡逻。

村长这才回过神来，连连称好。

马车上，宝珠被奶奶抱着和村长一家坐一车人，车上还有王桂香妯娌。

至于其他人，则是被安排坐了另外的车。

林永昌自然是又回了书院，由林永顺驾车送回去的。

村长和林有财则各自驾了一辆骡车直接回村里了。

马车里，林永青在教两个孩子喊人。

年年还好，他跟着父母回过云梯村，对于林老太他们都还有点印象，很快便坐到了姥姥怀里了。

但妞妞不一样，妞妞离开荣安县的时候还不到两岁，连姥姥都没印象更何况其他人。

她一直怯怯的待在娘亲的怀里，不说话也不理其他人。

“这孩子认生，等过段时间就好了！”村长家的怜惜道。

林老太也把宝珠介绍给了林永青母子认识。

得知宝珠是在逃难的路上生下的，林永青只呼老天保佑。

“小七是吧！第一次见面，姑姑也没给你准备礼物，等……等日后姑姑给你补上可好？”林永青有些不好意思道。

宝珠点点头，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好呀！姑姑，以后你每天都带姐姐来找我玩好不好？”

这小丫头一看就是营养不良，也是可怜。

林永青看着白胖胖的小丫头，连连点头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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