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实战检验
他环顾四周，提高声音对周围竖着耳朵听的大家说：
“都听见了啊！这位杨医生带来的新法子，是广慈那边验证过的好东西！
以后分诊、抢救，就按她那本册子上写的来！谁有不懂的，虚心去问！”
有了徐院长的全力支持和权威背书，原本可能存在的潜在阻力，瞬间消散大半。
众人纷纷点头应下，看向杨怀潋的目光也变得更加不同。
杨怀潋看着这位与众不同的院长，心中充满了敬意和感激。
今夜的长谈，对她而言，也是一次宝贵的学习和碰撞。
而对周围旁听的学生来说，更是如此。
…
夜色更深了…
震旦大学礼堂临时改造的战地医院里，灯火通明。
夜间后送的伤员最多，现在又一卡车伤员送到…
“又来一批！动作快！”徐院长洪亮的声音带着疲惫，但依旧有力。
杨怀潋跃跃欲试的目光，投向那唯一一间手术室，上前一步，正准备请缨上手术台。
看到她这样，徐院长连连摆手，然后指向礼堂入口：“哎呀！手术让别人做。你赶紧指挥分诊去！”
杨怀潋遗憾的收回目光，不过这也是徐院长给她的实战检验。她连忙应道：“好！”
徐院长没去休息，反而抓起一摞布条，是下午杨怀潋叫人撕的。
他快步走到杨怀潋身边，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好学的光，催促道：
“快开始吧！让我看看你这套‘四色法’，怎么在咱们这鬼地方转起来！”
杨怀潋瞬间进入状态，目光掠过痛苦的人群。
“这里！按受伤程度分开！”她的声音清亮，穿透嘈杂，指挥着几个略显慌乱的学生志愿者。
“这个！左股动脉喷射性出血！红色！立刻止血，准备手术优先！”她指向一个面色惨白、鲜血不断涌出的士兵。
志愿者立刻上前。
“右前臂开放性骨折，出血已缓。黄色！清创固定，稍后处理！”
“多个浅表撕裂伤，能行走。绿色！处置区排队清洗缝合！”
她的指令清晰、果断，没有丝毫犹豫。
徐院长跟在她身边，起初只是观察，很快就不由自主地动起来。
她需要压舌板，他立刻递上；她需要记录本，他马上翻找；她下了判断，他就飞快给伤员系上不同颜色的布条。
这一刻，他仿佛变成了一个快速吸收新知识的学生。
他仔细观察她的每一个判断依据，眼中惊讶越来越浓。
他不是没见过高手，他自己就是。
但这种近乎本能的判断、匪夷所思的应急手段、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效率…超出了他的经验。
他发现他原有的那套方法，在杨怀潋这套体系面前，确实显得粗糙了一些。
他以前凭感觉“大概没救”，或“还能撑撑”的伤员，在杨怀潋这里都有了一套明确的标准：
呼吸频率、脉搏强度、意识水平、出血速度…
这时，一个胸腹处一片模糊，呼吸微弱，血压几乎测不到的士兵被抬过来。
杨怀潋检查了他的瞳孔和颈动脉，沉默了一瞬，声音低沉：“黑色。可给予镇静镇痛，及人道主义安抚。”
旁边的护士愣住了，下意识地看向徐教授。
这在以前，可能需要徐院长点头。
徐院长看着伤员，嘴角天然上扬弧度消失了。
但最终，他沉重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听杨医生的！快执行！”
他甚至亲自拿过一支吗啡，递给了护士。
他明白这必要的“放弃治疗”，不是残忍，而是慈悲。
他自己也常做这种决定，只是从未如此…系统、清晰，让人无可辩驳，也让人更加心痛。
处理间隙，徐院长忍不住问：“那个小腿骨折伴撕裂伤的，你为什么定黄色而不是绿色？我看他意识清醒。”
杨怀潋头也没回，一边检查下一个伤员一边快速回答：
“创面污染严重，面积大，有潜在失血和感染休克风险，需要密切观察和尽早干预。”
“原来如此！”徐院长恍然大悟，像是被点通了关键，兴奋地一拍大腿，“太细节了！”
整个后半夜，杨怀潋就像战场上的指挥官，精准地调度着有限的医疗资源。
徐院长则成了她最得力的助手和学生。一边执行，一边提问，眼里满是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和敬佩。
他嗓门依旧大，但内容变成了：
“快！按杨医生说的做！”
“杨医生，这个气胸体征典型，你来看一眼！”
“出血量估计超800了，但意识还行，血压测不到，优先度…”
杨怀潋也一点儿都不客气，指挥起这位大名鼎鼎的院长，毫无心理障碍。
“徐院长，给他测一下中心静脉压估计值。”
“左边需要更多纱布和碘伏。”
“这个伤员需要立刻建立两条静脉通道，麻烦您…”
两人配合竟越发默契。
徐院长丰富的经验和过硬的专业能力，能迅速理解并执行杨怀潋的指令。
而杨怀潋的超前理论和系统方法，则极大地提升效率，减少了无效抢救。
学生们被这种气氛感染，效率也逐步提高。
天快亮时，伤员潮暂告一段落，最后一名伤员被妥善分类安置。
杨怀潋终于能直起腰，揉了揉酸痛的后颈，嗓子也已经变得有些干哑。
徐院长摘掉眼镜，用力揉了揉脸，长出一口气。
他递给杨怀潋一杯温水，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看向她的眼神满是服气。
“好家伙…”他喃喃道，声音比平时低了许多，“你这脑袋瓜怎么长的？皮埃尔把你派来，是他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他摇摇头，有些失望：“多好的苗子啊…怎么就不是我们里昂毕业的呢…”
杨怀潋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怼了回去：
“我承认，你们里昂的公共医学是很厉害，但真论技术还是比不上我们。”
徐院长也不生气，仿佛没听到这话一样，情绪又转为震撼和欣赏：“这套东西可太有用了！必须学！全都得学！”
他仿佛已经看到天亮后召开会议，将今晚所学所感，倾囊传授给所有医生护士的场景，一下就恢复了干劲。
“走，”徐院长拍拍杨怀潋的肩膀，“去我办公室眯半小时，我那有张行军床。”
他笑了起来，看起来有些“不怀好意”：
“然后，你给我好好讲讲，那本手册里关于‘限制性液体复苏’的剂量计算公式，我还有点没琢磨透。”
杨怀潋看着这位精力比她还旺盛的院长，脸上扯出一个疲惫又无奈的微笑，点了点头：
“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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