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此生均是客(2)
茶喝完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孟沅坐在禅房里,从一开始的满怀期待,到后来的坐立不安。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等开奖的赌徒,结果彩票机坏了,连个响儿都没有。
记忆完全没有要回来的迹象。
她悄悄问过系统,宋书愿那边说的是,喝下药后一到两个小时内就会有反应。
可现在,窗外的日头都开始偏西了,她脑子里除了方才吃的斋饭味道实在过于寡淡之外,什么都没多想起来。
反倒是身边的谢晦,气息越来越不稳。
他靠在小几上闭目养神,呼吸却渐渐变得滚烫,原本只是带着一丝倦怠的俊脸上,此刻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孟沅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那温度烫得她心里咯噔一下。
他发烧了。
孟沅心里顿时升起一股非常不妙的预感。
卧槽,不会吧?
…….不会这么狗血吧?!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复盘着喝茶时的每一个细节。
她想到那个小沙弥端上来的第一杯茶。
按照规矩,理应是给皇帝的。而谢晦,这个向来最不守规矩的人,果不其然地在那个时候也没守住规矩,确认无毒后,又把第一杯茶递给了自己。
孟沅后知后觉。
所以,自己喝了没下药的第一杯,而他喝了本该是自己喝的、加了记忆恢复剂的第二杯?
孟沅本来以为,宋书愿他们这群未来警察,科技都发达到能玩穿越了,怎么也该“预判到了陛下的预判”才对。
谁知道,这帮人原来是一群理论巨人,实践草包!
而事先没思考周到的自己,更是草包中的草包!
很快,在山下候着的桑拓和马禄贵发觉帝后迟迟未归,也察觉到了不对,四处搜寻后,匆匆找了上来。
一看到自家主子烧得脸颊通红,神志不清,一群人顿时急得团团转,太医又不在左近,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谢晦发着烧,显然是暂时回不了宫了。
一行人只好暂住在护国寺。
孟沅让马禄贵去安顿众人,自己则留在禅房里,用僧人取来的冷水帕子,一遍遍给他擦拭额头和手心。
“系统,”她一边拧着帕子,一边在心里问,“如果让其他人喝了我的记忆药水,会发生什么事?”
系统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心虚。
【按照理论数据,大概率是会产生强烈的排异效应。毕竟药剂是根据您的基因序列和神经元模型独家定制的,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九的人体都会对其产生排斥,导致高热、混乱、幻觉等症状,但绝对无法融合您的记忆,其余百分比可忽略不计。】
孟沅听到“99.9999%”这个数字,心里稍稍安了点儿。
“行吧,那你转告宋书愿那边,再给我搞一瓶来!这次直接点,别玩儿那些花里胡哨的。”
系统很快回复。
【已传达!宋SIR说正在紧急配制,预计晚间亥时左右能送到。】
就在这时,桑拓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垂首立在门边。
孟沅抬眼看他:“怎么了?”
桑拓的目光落在榻上昏睡的谢晦身上,面露为难之色。
谢晦似乎是听到了动静,眼皮动了动,却没有睁开,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个沙哑的单音:“说。”
他烧得厉害,连声音都带着股靡丽的脆弱感,却依旧是那副不容置疑的帝王做派。
桑拓其实也不知道自家主子怎么好端端的就病倒了,只觉得陛下好像已经很久没生过这样大的病了。
他斟酌着词句,为难地禀报:“陛下,东宫那边传话来……太子殿下,还是不肯用膳。”
话音未落,孟沅已经冷淡地开了口:“不吃就不吃,饿着。小孩子家家,哪来那么多臭毛病,就是不饿。把他那份东西端走,什么时候想吃了再送,别惯着他。”
她话说得干脆利落,理所当然,听得一旁的桑拓差点没忍住抽了抽嘴角。
果然,绝对是娘娘,错不了了。
这护短又不讲理的劲儿,和七年前一模一样。
孟沅又顺口问了问芝麻和汤圆、葡萄的情况。
得知三个毛孩子都被照顾得很好,能吃能睡,她才彻底放下心来。
关于谢知有,自从知道自己就是他那个传说中的“仁德母后”,孟沅心里其实也挺纠结的,觉得亏欠了他许多。
但正是因为亏欠,才更不能心软,把孟知那个定时炸弹再留在他身边,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孟沅比谁都清楚。
桑拓恭恭敬敬地一一回答完,躬身退了出去。
到了晚间亥时,谢晦服了药,总算沉沉睡了过去。
孟沅收到系统的消息,说宋书愿补给她的新药水,已经放在了院子角落的净房里。
她忍不住在心里骂骂咧咧:“谢晦都病成这样了,监视不了我了,放在哪儿不行,非要放什么净房!真当净房是咱们布尔什维克的革命根据地了?!”
吐槽归吐槽,她还是蹑手蹑脚地起身,准备去拿药。
刚一动,手腕就被一只滚烫的大手给揪住了。
榻上的人不知何时醒了,一双烧得迷离的桃花眼半睁着,死死地盯着她,声音含混不清:“……别走。”
别走…..沅沅,别丢下我。
“我去解个手,”孟沅轻声宽慰,试图把手抽回来,“去去就回。”
“我跟你一起去!”他固执地说,人还烧着,脑子却一如既往的清奇。
孟沅气笑了:“你想挨打是吧?”
他这才不情不愿地松了手。
孟沅快步来到净房,果然在窗台的石砖缝里摸到了一个小小的琉璃瓶。
她不及多想,拧开盖子便一饮而尽。
药剂入喉,冰凉无味。
几乎是瞬间,一股强大的电流从她的脊椎猛地窜上大脑。无数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声音、气味像是炸开的烟花,在她脑海里疯狂闪现。
她的力量骤然消失,双腿一软,整个人脱力地蹲了下去,扶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气。
胃里翻江倒海,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过了好半天,她才慢慢缓过劲来。
宋书愿说过,记忆恢复需要大概一个月的时间,现在涌进来的,只是最强烈、最深刻的零星碎片。
她看到了一间充满血腥味和异兽咆哮的华丽房间。
一个穿着玄色寝衣的少年,眉眼间满是雀跃与残忍,笑着对她,不,是对着“过去的”她说:“你的眼睛生得不错。挖出来找人做成琉璃弹珠,朕想必能玩上许久。”
画面一转,又是那张脸,在昏暗的宫灯下,他漫不经心地拂去衣袖上的灰尘,语气轻慢又理所当然。
“他们都说,你适合做皇后,”他顿了顿,抬眼看她,笑得像个找到了新玩物的孩子,“但朕觉得,你更适合做个玩意儿。”
……玩意儿。
记忆里那个谢晦,和眼前这个会因为年龄而自卑、会因为她一句话就妥协、会抱着她撒娇耍赖的男人,反差大到让她一时有些反胃。
她扶着禅房外的老槐树,弯下腰,干呕了半天。
原来,这就是他们的开始…….
她忽然有点不想回去了。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之前到底是怎么喜欢上这样一个疯子的?
不仅喜欢上了,还给他生了个孩子?
自己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晚期吗?
理智在尖叫着让她快逃,离那个危险的男人远一点。
可情感的惯性,却又像一根看不见的绳子,拉扯着她,催促着她快点回去。
他还在发烧。
他还需要她。
孟沅靠在树上,望着天上那轮残月,晃悠了很久很久。
直到夜风吹得她身上发冷,她才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拖着沉重的步子,慢慢走回了禅房。
可当她推开门,借着窗外清冷的月光看去时,却发现——
床上,空无一人。
谢晦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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