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陈静

秦悦在灵堂另一侧忙着接待，白色孝衣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脸愈发没血色，却把每一件事都安排得妥帖。

她接过佣人递来的茶水，转手递给刚进门的宾客，声音压得低缓：“多谢您特意过来，这边请，香在供桌左侧。”

遇到年纪大的长辈，她会伸手扶一把，指尖触到对方胳膊时，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有相熟的商界人士趁着鞠躬的间隙跟她搭话：“叶夫人，叶总这一走，叶氏的事……你可得多担待。”秦悦只是点点头，没多话，只说：“先送叶总走，其他事以后再说。”

灵堂的人渐渐少了些，日头已经升到头顶，透过灵堂的雕花窗棂洒进来，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略显嘈杂的脚步声，先是几个穿着笔挺西装的小辈走进来，手里捧着精致的花圈，随后白振山、林建斌、杜洪生三人并肩走了进来。

白振山走在最中间，手里拄着根乌木拐杖，拐杖头雕着个小小的龙头，每走一步都在地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林建斌跟在他身侧，手指依旧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袖口，眼神却快速扫过灵堂里的人。

杜洪生走在最后，嘴角还叼着根没点燃的雪茄，看见供桌上的骨灰盒时，才慢悠悠地把雪茄取下来，揣进西装口袋。

“爱国啊，这么早就走了，可惜了。”白振山走到供桌前，接过佣人递来的香，慢悠悠地点燃，火光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晃了晃。

他对着骨灰盒鞠了三个躬，直起身时，目光扫过站在一旁的秦悦，声音里带着点刻意的惋惜，“叶太太，这几天辛苦你了。叶家就天明这么个孩子，年纪还小，叶氏这么大的摊子，你一个女人家，怕是撑不住吧？”

秦悦站在原地没动，手里还攥着块刚擦过桌子的白布，声音平静：“多谢白老先生关心，叶总走之前，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好了，叶氏的事，我能处理。”

林建斌这时上前一步，手里把玩着个玉扳指，眼神落在灵堂角落里堆放的叶氏集团资料上——那是刚才有人送来的，说是给叶天明参考的。

“秦总，话不是这么说。”他轻笑了一声，声音不高，却刚好能让周围几个还没走的宾客听见，“叶氏手里那几条黄浦江码头的经营权，还有物流线，都是块肥肉。爱国在的时候，凭着他的狠劲能守住，可现在……天明还在上学吧？你一个叶总的助力，真能把这么大的摊子守住？”

杜洪生这时插了话，他靠在旁边的柱子上，双手抱在胸前，语气里带着点不加掩饰的直白：“说白了，秦悦，咱们都是为了叶氏好。你看，我们三家跟叶家都是老交情了，不如这样，我们三家注资叶氏，帮你把摊子撑起来，等天明长大了，再把权交给他。你看怎么样？”

这话一出口，周围几个还没走的商界人士都顿了顿，眼神里闪过点微妙的神色。

只有几个穿着中山装的政界官员依旧站在角落，手里端着茶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偶尔交换个眼神——他们都听出来了，这哪里是注资，分明是逼宫，想借着叶爱国刚走的机会，把叶氏的核心业务抢过去。

可没人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像是在看一场跟自己无关的戏。

秦悦这时抬了抬眼，目光依次扫过白振山、林建斌、杜洪生三人，声音依旧平静，却多了点冷意：“白老先生，林总，杜总，多谢三位的‘好意’。不过叶氏是叶总一辈子的心血，他走之前跟我说过，就算叶氏只剩下最后一分钱，也不能让外人碰。你们说的注资，还是算了吧。”

“外人？”白振山皱了皱眉，拐杖在地上敲了一下，“秦小姐，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三家跟叶家在魔都立足这么多年，互帮互助的时候还少吗？现在叶家有难，我们伸手帮忙，怎么就成外人了？”

“互帮互助是情分，强插一脚是本分？”秦悦的声音稍微提高了点，灵堂里瞬间安静下来，连烛火燃烧的“噼啪”声都清晰了几分。

“三位要是真心想帮叶家，就不会在叶总刚走的第二天，跑到灵堂里说这些话。

叶氏的物流线也好，码头经营权也好，都是叶总一笔一笔谈下来的，轮不到外人来指手画脚。三位要是没事，就请回吧，别在这里打扰叶总清静。”

林建斌的脸色沉了沉，手指攥紧了玉扳指：“秦小姐，你这是给脸不要脸？你以为凭着你一个人，能守住叶氏？”

“能不能守住，是叶家的事，跟三位无关。”秦悦往前站了一步，白色孝衣的衣摆在风里轻轻晃了晃。

“三位要是真想做什么，等出了这灵堂，随便你们。但在这里，当着叶总的面，还请三位自重。”

白振山盯着秦悦看了几秒，突然笑了笑，只是笑容没到眼底：“好，好一个‘自重’。秦小姐，咱们走着瞧。”

说完，他转身就走，拐杖敲在地上的声音比刚才更重。

林建斌跟杜洪生也没再说话，跟着白振山往外走，路过叶天明身边时，林建斌停下脚步，看了叶天明一眼，语气里带着点嘲讽：“天明，你爸养了个好‘帮手’，就是不知道，这帮手能不能帮你守住叶家。”

叶天明没抬头，只是手里攥着的香燃得更旺了些，火星落在青砖地上，烫出个小小的黑印。

等白振山三人走了，角落里的几个政界官员才慢慢走过来。

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对着供桌鞠了个躬，然后转头看向秦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其他几个官员也跟着点头致意，陆续离开了灵堂。

灵堂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叶天明、尹枚跟秦悦三个人，还有在角落里收拾东西的佣人。

叶天明这时才慢慢站起身，走到秦悦身边，眼神里的审视比刚才更浓：“你刚才说的话，是父亲教你的？”

秦悦摇了摇头，伸手把供桌上的香灰轻轻扫进香炉里：“是我自己想的。叶总走之前，只让我好好照顾你，守住叶氏。”

叶天明没再说话，只是转头看向尹枚，尹枚轻轻摇了摇头——她刚才一直在观察秦悦，没看出任何异样，既没有紧张，也没有慌乱，像是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些事。

叶天明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刚才攥香时留下的痕迹，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她连三大家族都敢硬刚，底气到底是什么？是父亲留下的后手？还是……她背后有人？他想起尹枚说的，秦悦的过往被人彻底抹掉，连国际刑警的数据库里都没有痕迹——能做到这一点的人，绝对不简单。

他又想起自己中东龙魂佣兵团的身份，还有爷爷叶长风——那个连三大家族都不知道存在的叶家真正的靠山，秦悦会不会知道这些？如果她知道，那她接近叶家，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一个穿着素色旗袍的女人走了进来。

女人的头发挽成个简单的发髻，发间别着支珍珠簪子，脸上没施粉黛，却难掩精致的五官。

叶天明看见她时，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手里的香差点掉在地上。

“天明。”女人走到叶天明面前，声音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我来送你爸最后一程。”

叶天明抬起头，眼神里没什么温度，甚至带着点冷意：“陈静，你怎么来了？这里不欢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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