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章. 午饭吃的饺子

党雷回到家中，庭院里一片寂静。党晟和党纪严正站在巨大的青瓷鱼缸前，默默投喂着锦鲤。粼粼水光映着两人肃穆的侧影。

党雷走近。

党晟抬眼，递给他一个眼神。党雷会意，目光落在爷爷党纪严绷紧的、毫无表情的脸上。

党纪严背对着党雷，并未转身，苍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打破了水面的平静：“那个女孩……有眉目了么？”

“还没有。”党雷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党纪严又捏起一撮鱼食，缓缓撒入缸中。斑斓的鱼群瞬间聚拢、争抢，搅碎了一池倒影。老人沉默片刻，目光扫过一旁沉默的党晟，才沉声开口，语气复杂：“小乔那孩子……挺好。”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字句，最终话锋陡然一转，带着命令般的决绝，“找到那个女孩，履行婚约吧！”

党雷心头一紧，立刻反驳：“爷爷！婚约早就解除了！当年王夫人亲口应允的！”

“当年……”  党纪严猛地转身，眼神锐利如刀，饱含着沉重的懊悔，“是我一时心软，才酿成今日局面！”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警示，“我们家，绝不能再上演一遍五年前的事情！”

党雷还想争辩，党纪严却已决然地背过手去，不再看他，只留下一个冷硬的背影，步履沉重地离开了庭院。

清冷的空气里，只剩下神情凝重的兄弟二人。

党晟看着弟弟紧绷的侧脸，无声地叹了口气，抬手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走吧，书房说。”

书房内，党雷站在宽大的书桌前，眉头紧锁：“哥，还是没有小侄子的线索吗？”

党晟靠向椅背，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没有。”他拉开抽屉，取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递给党雷，“最后能追踪到的线索，在淮州镇。”

党雷接过，指尖感受到牛皮纸的粗粝，他默默点了点头。

党晟看着他，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沉重和歉疚：“如果不是因为我当年的事……你也不必……”

“哥！”党雷打断他，嘴角抿成一条坚毅的直线，眼神坦荡而坚定，“当年应下婚约，是我自己的选择！”

另一边，确认党雷的车已驶远，乔熙牵着乔喆的手，从单元楼里快步走出，径直坐进了那辆停在暗处的黑色保时捷。

“走吧。”乔熙声音平静。

车子驶向乔家老宅。

刚踏入客厅，便见乔芷兰端坐在沙发上。乔喆像只归巢的小鸟，欢快地扑进母亲怀里：“妈妈！”

“妈。”乔熙也轻声唤道。

乔芷兰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并未在乔熙身上多做停留。她低头，温柔地抚摸着乔喆的头发，柔声问：“小喆，中午吃了什么呀？”

“午饭吃的饺子！”乔喆仰着小脸回答。

“饺子？！”乔芷兰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抬眼看向乔熙，眼神里带着明显的询问，甚至是审视。

乔熙迎上母亲的目光，神色如常：“嗯，是吃的饺子。”她回答得简洁。

乔芷兰的目光在女儿脸上停留片刻，才缓缓移开，重新落回乔喆身上，语气恢复了柔和，却抛出了另一个话题：“熙熙……小喆再过四个月就满六岁了。我打算送他直接上小学，你觉得怎么样？”

“提前一年上学？”乔熙有些意外。

乔芷兰没有直接回答乔熙，而是低头问怀里的乔喆：“小喆，想不想去上学呀？”

乔喆眨巴着大眼睛，问了一个孩子最关心的问题：“上学……还能跟乔熙住在一起么？”

乔芷兰闻言，眼神意味深长地再次投向乔熙，唇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声音轻柔却带着分量：“那……就要看你的乔熙姐姐，想不想回来了。”

乔熙心头一紧，母亲话中的弦外之音，她听得清清楚楚。

午后，乔熙独自来到阳光暖煦的花房。外公乔荣泰正闭目躺在鲜花簇拥的躺椅中，仿佛与这片生机融为一体。

乔熙轻手轻脚地在外公身边的藤椅上坐下，安静得像一片叶子。

“怎么了？我们的小公主不开心了？”乔荣泰并未睁眼，苍老的声音带着洞悉一切的温和。

乔熙有些惊讶，随即像小时候一样，撒娇般地趴伏在外公的手臂上，闷闷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不开心？”

乔荣泰布满老年斑的大手，带着熟悉的温暖，轻轻抚摸着她的发顶，声音里满是慈爱：“傻孩子，你一颦一笑，是高兴还是委屈，都刻在外公心尖儿上呢。”

“外公……”乔熙抬起头，下巴搁在外公手臂上，“当年……您是怎么答应让爸爸妈妈结婚的呀？”

乔荣泰睁开眼，那双历经沧桑却依旧清亮的眸子，含着笑意看向心爱的外孙女：“婚恋自由啊！外公可不是老古板。”他故意说得轻松。

乔熙嘟起嘴，显然不信：“我才不信呢！肯定没那么简单！”

乔荣泰仔细端详着她，眉头微蹙：“瘦了。”他布满皱纹的大手，带着怜惜，轻轻抚过乔熙略显清减的脸颊，“一个人在外面，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没有啦，”乔熙连忙否认，带着点小女儿的娇态，“我最近在减肥呢！”

乔荣泰的目光变得深邃了些，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今天……怎么让司机特意绕到淮州镇的老房子楼下接你？”

乔熙微微一怔，眼神闪烁了一下：“司机……跟您说的？”

“呵呵，”乔荣泰笑了，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这个家里，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外公的眼睛。”他顿了顿，目光慈祥却锐利地锁住乔熙，“包括我们熙熙为什么心事重重，外公……也都知道。”

乔熙心头微震，看着外公了然的神情，最终只是抿起嘴，露出一抹带着复杂情绪的浅笑。

乔熙小心地扶起外公。乔荣泰站定，布满青筋的大手依旧轻抚着外孙女的手背，语重心长，仿佛沉淀了无数岁月的智慧与感慨：“孩子啊……天底下做父母的，最不愿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孩子……重蹈自己当年的覆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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