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规则，是用来打破的

通往羊村的路，比想象中更加漫长和诡异。

脚下的土地松软得不正常。

每一步踩下去，都像是踩在了一块巨大的、湿漉漉的海绵上，还会渗出暗红色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

道路两旁，那些在白天看起来只是有些巨大的向日葵，此刻却全都转过了它们硕大的花盘。

每一朵向日葵的中心，都裂开了一道口子，露出里面密密麻麻、如同眼球般的黑色种子。

这些“眼球”随着林辞的移动而缓缓转动，无声地注视着他这个不速之客。

森林里的树木也变得狰狞起来。

树干上的纹路扭曲着，构成了一张张痛苦、哀嚎的人脸，它们的嘴巴无声地张大，仿佛在发出绝望的呐喊。

空气中那股甜腻与血腥混杂的气味越来越浓，甚至开始凝聚成淡红色的薄雾，缭绕在林间。

这是一种纯粹作用于精神层面的压迫感，足以让任何一个心智不坚的人在踏入这片森林的瞬间就彻底崩溃。

林辞却走得不紧不慢，步履平稳。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像是在参观一个布置得颇为用心的鬼屋。

他的神念虽然无法穿透“规则之力”的壁垒去联系拘灵空间，但在这个世界内部，依旧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周围的一切。

他能“看”到，那些向日葵的“眼球”中，蕴含着一种纯粹的、恶意的诅咒之力。

他能“听”到，那些人脸树木的哀嚎，并非幻觉，而是被困在树木中的残存灵魂发出的真实悲鸣。

整个世界，就像一个巨大的、由恶意与绝望构筑而成的生态系统。

而所谓的“规则之力”，就是维持这个系统运转的核心法则。

“有意思。”

林辞低语。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能让他提起兴趣的世界了。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

那是一扇锈迹斑斑的巨大铁门，门上挂着一块歪歪扭扭的木牌。

上面用红色的油漆写着两个大字——

羊村。

铁门虚掩着，透过门缝，可以看到里面矗立着几栋蘑菇形状的房子。

这些房子看起来破败不堪，墙壁上布满了青苔和裂纹，许多窗户都用木板胡乱地钉死了。

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只有最中央、最高大的那栋蘑菇房的顶层实验室里，还亮着一盏昏黄而微弱的灯。

那是慢羊羊村长的家。

林辞推开铁门，走了进去。

就在他踏入村子的那一刻。

几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各个角落的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将他围在了中央。

林辞的目光扫过这些“欢迎”他的人。

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小羊，正坐在一个破旧的秋千上，怀里抱着一个没有脑袋的洋娃娃。

她的脸上挂着甜美的微笑，一只眼睛是正常的蓝色，另一只眼睛却被一颗黑色的纽扣所取代。

她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歌，一边用一把小梳子，反复梳理着怀中娃娃那空荡荡的脖颈。

美羊羊。

不远处，一个体型异常魁梧健硕的棕色皮肤小羊，正拖着一个由巨大岩石凿成的哑铃，在原地吃力地做着弯举。

他的肌肉虬结，皮肤上布满了干裂的纹路，像龟裂的土地。

他的双眼中，没有瞳孔，只有两团暗红色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他似乎对林辞的到来毫无兴趣，只是机械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举起、放下的动作。

沸羊羊。

而那个在实验室里亮着灯的身影，也拄着一根拐杖，慢吞吞地从大蘑菇房里走了出来。

他佝偻着背，几乎要缩成一团。他头顶象征着智慧的“聪明草”早已枯萎，软趴趴地垂在一边。

他长长的白色胡须上，沾满了黏稠的、散发着恶臭的绿色液体，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他就是这个村子的“最高领袖”——

慢羊羊村长。

村长蹒跚地走到林辞面前。

抬起那张布满老年斑和皱纹的脸，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辞，鼻子用力地嗅了嗅。

一阵湿漉漉的、如同喉咙里卡着浓痰的咕噜声响起。

“新……来的……羊？”

“很好……很好……”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而渴望的光芒。

“你……身上的……气味……”

“很……新鲜……”

“很……美味……”

他伸出干瘪的舌头，舔了舔自己那沾满绿色黏液的嘴唇，动作充满了令人作呕的垂涎。

“根据……羊村的……安全规定……”

“每一只……新来的……小羊……都要进行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

他举起手中那根由不知名生物的腿骨制成的拐杖，指向自己身后的实验室。

“来吧……孩子……”

“让村长……好好……检查一下……”

“你的身体……是不是……足够……‘健康’……”

他的话音落下，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一直低头梳理娃娃的美羊羊，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那颗黑色的纽扣眼睛，死死地转向了林辞。

一直在举铁的沸羊羊，也停了下来，他缓缓转过头，那双燃烧着暗红色火焰的眼睛，牢牢地锁定了林辞。

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朝林辞挤压而来。

这是“规则”的强制力。

规则第四条：【请务必听从村长的所有指引，不要违背他的意愿。】

现在，村长要求林辞去他的实验室“体检”。

这无疑是一个陷阱，一个只要踏进去就再也出不来的死亡陷阱。

拒绝，就是违背规则。

而违背规则的下场，那只诡异的懒羊羊已经“提醒”过他了。

林辞看着眼前的慢羊羊，以及周围那两个虎视眈眈的“同伴”，脸上却依旧挂着那副礼貌而疏离的微笑。

“村长您好。”

他微微欠身，姿态谦和得像个真正的、温顺的小羊。

“您说的对，作为新村民，进行身体检查是理所应当的。”

听到他这句话，慢羊羊浑浊的眼中，贪婪之色更盛。

他喉咙里的咕噜声也变得急促起来，充满了满足感。

美羊羊和沸羊羊身上那股冰冷的压力，也随之减弱了几分。

林辞话锋一转，继续用那不紧不慢的语调说道。

“不过，我有些疑惑，想请教一下智慧的村长您。”

慢羊羊的动作顿住了。

林辞不理会他的反应，自顾自地说道。

“根据我进村前看到的《游客守则》，第三条明确写着：【羊村是绝对安全的庇护所】。”

“同时，第十条也时刻提醒我：【我是一只羊】。”

“既然我身处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而我本身又是一只‘羊’。”

“那么从逻辑上来说，我此刻的状态，必然是‘绝对健康’的。”

林辞的目光扫过慢羊羊，又看向美羊羊和沸羊羊。

他的声音清晰而有力，回荡在死寂的村子里。

“在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里，一个本身健康的存在，为什么还需要进行一次额外的身体检查呢？”

“这岂不是对‘绝对安全’这个前提的质疑吗？也是在浪费您，我们最尊敬的村长宝贵的研究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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