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赌一把
“托尔茨少尉。”
说话的第六集团军的参谋——卡里莫夫。
他没有任何废话，第一句就直接切中了要害：
“据我所知，勒日谢夫地区既没有桥梁，也没有任何像样的渡口。那么，你打算用什么工具，把这将近五百人的队伍快速送到对岸？”
“哎哟 —— 卧草！竟然忘了这一茬！”
林锐心中咯噔一沉，感觉后颈的汗毛 “唰” 地竖了起来，他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情：敌人的卡车后舱里就有现成的充气艇和油料这件事只有他知道，其他人可不知道啊。
这要怎么去解释呢？怎么告诉所有人，只要干掉眼前这伙敌人，就能立刻获得现成的橡皮艇呢？总不能说：“我猜的”或者“我有预感”吧？
开弓没有回头箭，枪声一响，那就是相当于买定离手，再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这个问题是如此的致命，以至于刚刚燃起来的狂热气氛被瞬间掐灭。
“是啊，我们过不了河……”有人低语。
“临时扎筏子？”另一个声音带着犹疑。
“扎筏子？不要时间吗？就算扎好了，过河还得三个小时！”质疑立刻响起。
“上次渡河那三艘呢？”有人不死心地问。
“被我们扔河里漂走了……现在鬼知道在哪儿！”回答带着懊恼。
最后，喜欢求稳的三连连长沃尔科一句话道出了众人的心声，他看向林锐，语气恳切：“营长，要不咱别打了，还是绕路吧？”
站在他们的立场想想，这样的反应其实正常，没有确凿的把握，就让大家冲，这不是拿大家的命去赌博吗？
众人的目光，再一次聚在了在林锐身上。
林锐表面上不动声色，甚至维持着那副成竹在胸的自信神情，但是心脏却在胸腔里狂跳起来。
怎么办？必须立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的思维飞速旋转，终于，他勉强想到了一个理由。
林锐清了清干涩的嗓子，刻意让声音保持平稳：“诸位放心，我们不需要扎木筏，时间不允许，条件也不允许！”
他抬手指向克罗诺斯人的营地，指尖落在那些卡车上，道：“我们需要的东西，就在克罗诺斯人的车上。他们肯定携带了橡皮艇。”
“橡皮艇？”
人群里立刻起了一阵骚动，如果有橡皮艇，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真有机会！
但卡里莫夫依旧不为所动，他看着盯着林锐，步步紧逼地追问道：“少尉，你怎么知道对方的车里带了橡皮艇？”
压力再一次给到了林锐这边。
林锐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参谋长，您认为这群克罗诺斯人出现在这里，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卡里莫夫眉头一皱，沉吟了片刻后，回答道：“不外乎两个目的，要么参与东岸的围剿，要么在此地设卡，防止我们从西岸逃跑。”
“参谋长说得对。” 林锐点头，继续追问：“那您认为他们属于哪一种？”
“讨论这个没有意义。”卡里莫夫侧过脸，显然不想被他这样牵着鼻子走。
“当然有意义！”，林锐提高了音量，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诸位请想想，他们距离迪涅波河仅仅不到十公里，其他部队都渡河了，为什么偏偏他们留下了？如果是去东岸围剿，早就该跟大部队一起行动，何必在这浪费时间？”
卡里莫夫愣了一下，眼神微动：“你的意思是，他们属于第二种？”
“很明显！” 林锐加重了语气。
卡里莫夫被他整的有点懵，忍不住说道：“如果是第二种，那他们就更加没有理由携带渡船设备了吧？设卡防守，带橡皮艇做什么？”
不仅卡里莫夫懵了，其他人的脸上也是露出了无法理解的表情。
林锐看着众人反应，笑了笑，说道：“那如果……他们一开始接到的任务并不是在西岸设卡呢？”
卡里莫夫：“那你的意思是——他们原本是计划要渡河的，后面被临时安排在西岸设卡驻防？？”
“答对了，参谋长！”林锐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
卡里莫夫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又被这小子绕进去了，但对方的逻辑像条锁链，一环扣一环，让他找不到破绽。
他低头沉思了几秒，最终撂下一句：“少尉，这些只是你的主观臆测。”
不料，林锐早有准备，丝毫不慌，他又抛出一个问题：
“参谋长，他们只有一个连的兵力，不会超过两百人，为什么要配十辆卡车？！这可都是大型卡车，足够坐下三十个人的，多的空间用来运什么？”
“这…… 这……” 卡里莫夫一时语塞，显然被这句话问住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克罗诺斯人的营地，难道敌人的卡车里真的运输了什么东西。
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的卡里莫夫，决定不在林锐的逻辑里面兜圈子了。
他选择打直球：“少尉，你不要跟我东拉西扯了，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怎么证明他们的车里一定有橡皮艇！”
这最后一句单刀直入的质问，让其余人不禁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林锐的回答。
林锐知道，此刻再顾左右而言他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他决定了，他不装了，摊牌了，他要明明白白告诉所有人：我就是要赌一把大的，就赌敌人手里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他往前跨了一大步，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
“我没法证明！我们只能赌一把！克罗诺斯指挥官把卡设在这儿，说明他已经意识到了我们有可能从西岸突围，不跳出他们的剧本，我们无非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
这一句堪称石破天惊！像一颗手榴弹在人群里爆炸，震得众人头晕目眩，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熟悉辩论的人都明白，辩论的目的从来不是说服对手，而是打动听众。
假如林锐一开始就说 “我们要赌一把，兄弟们跟我冲”，恐怕会有很多人犹豫退缩。但经过与卡里莫夫这番激烈的争论，许多人的倾向却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过了一会儿，周围的士兵们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这么说，好像还真有道理。”
“他们的卡车确实有点不对劲。”
“可万一不是呢……”
“营长都说了，绕路也是等死！”
“干了！总比坐以待毙强！相信营长！”
“相信营长！”
……
呼声渐渐汇聚，越来越响亮。
卡里莫夫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片刻，看着年轻士兵们眼中重新燃起的光芒，他转而看向一直沉默的马加琴科。
“将军……”
马加琴科没有看卡里莫夫，而是径直走向林锐，粗糙的手掌重重拍在他的肩上，语气沉稳而有力：“托尔茨少尉，带着他们活下去。”
“遵命！将军！” 林锐立正敬礼，声音坚定如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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