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日丹诺夫

荒凉的西南大平原上，一条铺着碎石的半硬化公路笔直地切割大地，向南方延伸而去。

天色渐暗，太阳西斜，将天边染成一片昏黄。

公路上，军长日丹诺夫正带领着他的64军残部，艰难前行着。

他骑在一匹瘦马上，脸色蜡黄，眼窝深陷。

连续几天的激战让他几乎没有合过眼，眼下的乌青像是涂了墨水一样，顺着颧骨往下蔓延。

在他的身后，是一支失去了斗志的队伍，士兵们排成松散而冗长的队列，机械地移动着脚步，如同泥泞中蠕动的长蛇。

队伍里四下无声，只听得见参差不齐、沉重拖沓的脚步声、卡车的低鸣，以及偶尔传来的，伤员压抑的呻吟。

日丹诺夫时不时勒住缰绳，回头望向身后的队伍。

士兵们大多眼神无光，面目呆滞，军装被硝烟熏得焦黑发硬，不少人手臂或腿部缠着绷带，那上面的暗红色血渍已经干涸发黑。

“司令，休息一下吧，我们已经连续走了三个小时了。”，一旁的参谋长低声劝道一旁的参谋长低声劝道。

日丹诺夫动作僵硬点了点头，他张了张嘴，沙哑的声音传出，“好吧，休息十分钟。”

命令传下去后，士兵们纷纷瘫倒在路边的泥地，有的人甚至顾不上解下腰间的武器，就躺了下去，一个年轻小伙手里攥着水壶，眼神茫然地望着远方不知名的某处。

日丹诺夫目光扫过这支残破的队伍，心中一阵刺痛。

这些曾经意气风发的战士，如今衣衫褴褛，满面尘土，许多人甚至连枪都不知所踪，只剩下求生的本能支撑着身体。

“我们走多远了？”，日丹诺夫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麻木。

参谋长听着，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地图，借着昏暗的天光仔细对比了好一会儿，才用不确定的语气回答道：“应该快四十公里了，我们走了六个多小时了。”

日丹诺夫木然地颔首，沉默了一会儿，才艰难问出下一个问题，声音低得几乎不可闻，“我们......还有多少人？”

参谋长艰难抿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回答道：“两个师加起来应该一万多一点吧，估计，”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这个数字......不包括重伤员。”

日丹诺夫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晚风夹杂着汗水、泥土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灌进他的鼻腔。

痛苦面具已经戴在了他的脸上，三天前，这支队伍还是齐装满员的三个师，足足三万八千多人，如今，连三分之一都不到了......

两人再没有说话了，只是静静的席地而坐，等待着自己的体力恢复。

然而，这份平静没有持续多久。忽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两人同时被惊动了，站起身来。

一名侦察兵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脸上带着罕见的兴奋，激动地喊道：

“将军！友军！前面……前面发现了友军！”

日丹诺夫精神一振，“友军？！问清楚是什么番号吗？”

“他们称自己隶属于暂十四军三十一师！”侦察兵语气肯定。

“暂十四军？”

顿时，队伍中响起了一阵困惑的涟漪，窃窃私语声响起。

“暂十四军？哪支部队？谁听说过吗？”

“你听清楚，三十一师啊！三十一师是我们兄弟部队”

“以前我们集团军好像是有个十四军的编制，但已经被撤销了。”

“呃……？暂十四军难道是刚成立的？”

.......

疑惑情有可原，成立暂十四军的命令，是今天上午科斯坚科才发出的，下面的军官和普通士兵们不知情也属于正常。

只有日丹诺夫和参谋长等几位高层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今天接收到的撤退电文里，司令确实提到了暂十四军。

只是电文过于简略，他们还不知道，司令任命了谁作为军长。

“走，带我去见他们。”日丹诺夫深吸一口气，对侦察兵说道。

很快，日丹诺夫及参谋长几人，在侦察兵的引领下，来到了三十一师的哨所。

哨所设在一个略高于平原的小土坡上，视野相对开阔，几个沙袋垒成的工事后，士兵们正严阵以待。

负责驻防这里的，是三十一师118团三营的一个连，连长是马利诺夫。

令日丹诺夫感到震惊的是，这些士兵们虽然军装也是破烂不堪，但精神面貌却完全不一样，他们眼神锐利，姿态自信，手中步枪紧握着，目光扫视着他们。

日丹诺夫很快被引到哨所指挥官，连长马利诺夫。

见到马利诺夫后，日丹诺夫开门见山，直接表明了身份：“我是64军军长日丹诺夫。”

日丹诺夫原本以为，这位连长看到一位军长突然出现在眼前，应该会感到震惊。

却不料，后者只是从容不迫地立正敬礼，仿佛对他的到来早已有所预料，甚至像是在这里专门等候他一样。

“你对我们的到来，似乎一点都不感到震惊？”，日丹诺夫好奇问道。

马利诺夫摇了摇头，回答道：“报告将军，不震惊。是我们军长派我们在这里接应你们的。他判断贵部很可能沿这条路线撤退。”

“军长？你们军长是谁？”日丹诺夫立刻追问，这是他此刻最想知道的问题。

马利诺夫连长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自豪，声音洪亮回答：“将军，我们军长是托尔茨上校！”

“托尔茨？！”日丹诺夫愣了一下，脸上瞬间写满了难以置信，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是说......三十一师的那个托尔茨？那个才当上师长没几天的小子？！司令让他当军长？！！”

日丹诺夫的话，让马利诺夫的好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眉头微蹙，沉声道：

“将军，请注意您的措辞！托尔茨上校完全是凭自己的卓越指挥，在危急关头挽救了部队才当上军长的！他赢得了我们全军的尊敬！”

一口气说完后，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话说服力不够，他又补充说道：“不信，您可以去问问196师师长马林科夫将军！他可以证明！”

气氛瞬间凝固，日丹诺夫身后的参谋们脸色一变，而日丹诺夫本人也愣住了，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连长竟敢如此顶撞自己。

然而，看着马利诺夫毫不退缩的眼神，以及周围那些士兵瞬间投来的、带着隐隐敌意的目光，他猛然意识到，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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