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羊皮秘辛

梅雨季的江南像浸在湿布里，青石板缝里渗着霉绿，雨丝细得能穿进指缝。陆渐尘扶着兰音的胳膊，尽量把油纸伞往她那边偏——她的乌木杖尖沾了泥，敲在石板上的声音比雨还沉。巷口的酒旗被风吹得劈啪响，王掌柜的话还在耳边：“东岛的人昨晚宿在悦来栈，腰间都挂着裂涛刀的穗子，你们可得绕着走。”

巷尾的旧书摊缩在屋檐下，老人裹着补了三层的青布衫，正用袖口擦一本卷边的《海客谈瀛洲》。陆渐尘脚步顿住——那本书的封皮上，画着灵鳌岛的轮廓，虽然笔触粗糙，却比任何地图都眼熟。他松开兰音的手，蹲下来指尖碰了碰书脊：“老人家，这本书怎么卖？”

老人抬起眼，浑浊的瞳仁突然亮了亮，目光掠过他腰间的龙纹玉佩，喉结动了动：“小娃娃，你是灵鳌岛的？”

陆渐尘摸了摸左眉骨的浅疤，点头：“我师傅是石清，师公是石渊岛主。”

老人往巷口望了望，伸手从书堆最底下抽出个油布包，层层解开，露出半张泛黄的羊皮卷：“上个月有个穿黑劲装的人来卖书，衣领上绣着东岛的浪纹。他说这东西是从灵鳌岛抢的，‘该还给岛上的娃’。我留着它，就是等个能认得出的人。”

陆渐尘接过羊皮卷，指腹抚过上面的纹路——灵鳌岛的海图精确到每一块礁石，西北岬角画着个红圈，旁边的小字是用朱砂写的：“天机初现，六虚引途”。字迹和他玉佩内侧的刻痕一模一样，那是师公临终前塞给他的，说“等你长大，再看”。

“这是火浣布。”兰音的指尖轻轻碰了碰羊皮卷，她的手指因为常年摸琴，指腹有薄茧，“我师傅的丝帕就是这种材质，南海的蚕吐的丝，浸过火山灰，不怕水。”她的手指在红圈附近摩挲，突然“啊”了一声，“你看这星图——和我师傅留下的《周流八劲》图谱里的北斗星位一样！”

巷口传来铁器碰撞的声音。陆渐尘猛地把羊皮卷塞进怀里，抓起地上的铁剑——那是石清师傅留给他的，剑鞘上还刻着灵鳌岛的海浪纹。兰音往后退了一步，乌木杖的罗盘开始转得飞快，她轻声说：“三个方向，都有刀气，东岛的‘裂涛刀’。”

第一个冲进来的是陈三，东岛执法堂的小头目，左脸有一道刀疤，手里的弯刀沾着雨珠。他盯着陆渐尘的玉佩，狞笑：“雷少主说过，拿到这玉佩，赏百两黄金。”话音未落，刀已劈过来，陆渐尘举剑相迎，剑身上突然泛起淡金色的光——那是血脉里的力量在涌，他想起兰音说的“顺着经脉走，别让气堵在胸口”，咬着牙把力量引到剑尖，“叮”的一声，陈三的刀被震得偏了半寸。

兰音的口哨声突然响起，像穿林的风。巷子里的雨丝突然变了方向，卷着地上的碎砖烂瓦往追兵身上砸。陈三抹了把脸上的泥，骂道：“臭瞎子的周流八劲！”他挥刀砍向兰音，陆渐尘瞳孔一缩，扑过去挡住——刀划破了他的左臂，血渗出来，混着雨水往下滴。

“阿尘！”兰音的声音里带了慌，她拔出乌木杖里的银针，指尖沾了自己的血（那是她师傅教的“活血针”，用自己的血引气），往陆渐尘的伤口旁扎了两针，血立刻止住了。陆渐尘咬着牙笑：“我没事，你往后退。”他把血脉力量全引到剑上，剑刃泛着金红的光，刺向陈三的手腕——陈三痛呼一声，刀掉在地上，抱着手滚到一边。

兰音的口哨声更急了，风卷着雨幕变成一道墙，挡住了其他追兵。陆渐尘扶着兰音往巷尾跑，身后传来陈三的喊：“别让他们跑了！雷少主要活的！”

巷尾的圆通寺门环生锈，陆渐尘推开门，里面的杂草齐膝高，正殿的佛像蒙着一层灰。他们躲在佛像后面，兰音摸着陆渐尘的伤口，指尖微微发抖：“还好没伤到经脉，刚才的力量……你控制住了？”陆渐尘点头，从怀里掏出羊皮卷，展开：“你看，红圈是灵鳌岛的禁地，我小时候偷偷去过，里面有个山洞，师公说‘那是老祖宗的秘密’。”

外面传来脚步声。陆渐尘抓起剑，却见卖旧书的老人喘着气跑进来，手里拿着个油纸包：“他们追来了！我带你们去后面的密道！”老人抹了把脸上的雨，指着佛像后面：“搬开那个蒲团，有个地道，通到寺后的竹林！”

原来老人叫周伯，二十年前从灵鳌岛出来，跟着商队到江南卖鱼，后来留在这里卖旧书。他认出了陆渐尘的玉佩——那是石渊岛主当年给他的，说“要是遇到岛上的娃，帮衬一把”。陆渐尘扶着兰音钻进地道，周伯跟在后面，地道里有股潮湿的泥土味，兰音的乌木杖敲着地道的墙，说：“墙是夯土的，有百年了。”

钻出地道，外面是一片竹林，雨丝落在竹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周伯从怀里掏出另一半羊皮卷，递过去：“那半张我藏在书箱里，怕一起被抢。现在凑齐了，你们看看。”

两张羊皮卷合在一起，星图完整了——北斗星的第七颗星正好对着太湖中的鼋头渚，旁边的小字是用墨写的：“谷缜旧居，六虚藏机”。兰音的手指颤了颤，她摸着凉滑的羊皮卷，声音里带了点抖：“谷缜……我师傅说，那是我们谷家的先祖，当年和梁萧一起去过昆仑，后来隐居在太湖。”

周伯指着前面的小路：“沿着这条路走，有个渡口，老秦的船在那里等你们。他是我朋友，能送你们去鼋头渚。”陆渐尘握着羊皮卷，向周伯鞠了一躬：“多谢周伯。”周伯摆手：“要谢就谢石岛主，当年他救过我全家。”

兰音的乌木杖敲了敲青石板，她的脸因为刚才的紧张，有点苍白，但嘴角带着笑：“阿尘，我们去鼋头渚吧。”陆渐尘望着她，雨珠挂在她的睫毛上，像未融的雪，她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眼神里有光：“嗯，不管是什么，我陪你。”

两人沿着竹林小路走去，风里带着竹香，身后的圆通寺渐渐隐在雨幕里。陆渐尘扶着兰音的胳膊，兰音的乌木杖敲着青石板，发出清脆的声音。远处传来船桨划水的声音，还有老秦的喊：“周伯说的客人到了吗？”陆渐尘抬头，雨幕里，太湖的水泛着淡蓝的光，像灵鳌岛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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