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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3章暗流下的第一滴血


沪杭新城的深秋,空气里总是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带着钢筋水泥味道的凉意。买家峻站在市委大楼二十三层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被霓虹与雾霾交织笼罩的城市。窗外,钱江新城的灯火如星河倾泻,璀璨夺目,勾勒出一幅现代化都市的繁华图景。然而,这光芒越是耀眼,买家峻心中那片名为“暗礁”的阴影便越是浓重。他刚刚结束一场令人窒息的常委会,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冰冷的巨石。

他刚刚履新沪杭新城代市长不过月余,便已真切地感受到,这座被誉为“未来之城”的地方,其光鲜亮丽的表皮之下,早已被蛀虫侵蚀得千疮百孔。他接到的第一个烫手山芋,便是城西“安居乐苑”安置房项目全面停工的烂摊子。数千户拆迁户的怒火与绝望,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而他,买家峻,就是那个被推到火山口上的人。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市委一秘韦伯仁推门而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永远无懈可击的微笑。他将一杯新沏的龙井轻轻放在买家峻的办公桌上,热气氤氲,模糊了他那双总是藏着几分探究的眼睛。

“买市长,这是您要的,关于‘安居乐苑’项目所有承建商的背景资料,以及近期的财务流水分析报告。”韦伯仁的声音平稳而克制,听不出任何情绪。

“辛苦了,韦秘书。”买家峻转过身,接过那份厚厚的文件夹,指尖触碰到纸张的瞬间,他能感觉到自己心跳的加速。他知道,这份文件里,很可能藏着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他没有坐下,而是直接翻开了文件。韦伯仁很有眼力见地打开了办公室的投影仪,将一份更为详尽的电子图表投射在了会议室的幕布上。图表上,一条条资金流向的红线,如同毒蛇的信子,贪婪地舔舐着“安居乐苑”项目专户的资金。

“买市长,您看这里。”韦伯仁用一支激光笔,指向了图表的核心,“项目第一笔拨款,共计三点七亿元,通过‘宏远建设’这个主体,经过了七层复杂的股权和债权关系,最终,流向了注册在开曼群岛的一家名为‘太平洋远景’的投资公司。而这家公司,在我们国内的唯一业务,就是为‘宏远建设’提供所谓的‘战略咨询服务’。”

买家峻的目光死死地锁在那张资金流向图上。宏远建设,解迎宾的公司。这个名字,他已经从无数份举报信和群众的哭诉中,听闻了太多次。他是沪杭新城的房地产大亨,是政商两界呼风唤雨的人物,更是新城建设的“功臣”。

“谁能给我一个解释?”买家峻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穿透力,让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安置房的钱,会跑到一家离岸公司的口袋里?”

他的目光扫过在座的几位核心成员:常务副市长解宝华,组织部长常军仁,以及市住建局局长。解宝华的脸色有些难看,他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刮着漂浮的茶叶,避开了买家峻的视线。常军仁则显得有些局促,他推了推眼镜,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买市长,这里面可能有些复杂的商业操作……”市住建局局长试图打圆场,“宏远建设毕竟是我们市的重点企业,他们的一些融资手段,我们……我们也不太好过多干涉。”

“干涉?”买家峻冷笑一声,“看着老百姓的血汗钱被这样掏空,看着他们无家可归,我们还要考虑‘干涉’会不会影响到某些‘重点企业’的心情?”

他猛地一拍桌子,巨大的声响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我不管他是什么宏远建设,还是远洋建设!我只认一条,谁动了老百姓的安居钱,谁就是与人民为敌!这份报告,立刻形成专报,抄送省纪委和省审计厅。同时,成立专项调查组,由我亲自挂帅,彻查此事!”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然而,就在他说出这番话的瞬间,他敏锐地捕捉到,韦伯仁的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的笑意。

会议在一种压抑的气氛中结束。买家峻拒绝了司机,独自一人驱车前往位于城西的“安居乐苑”工地。他需要亲眼看看,那片被荒草和钢筋水泥包围的废墟,以及那些在废墟上徘徊、等待的绝望面孔。

夜色渐深,买家峻的黑色奥迪A6缓缓驶入那片死寂的工地。这里没有了往日机器的轰鸣,只有风吹过钢筋的呜咽声,像是在为这座夭折的安居工程哀悼。工地上零星亮着几盏昏黄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他走下车,冰冷的夜风夹杂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不远处,几间简易的工棚里还亮着灯,那是留守的工人和一些不愿离开的拆迁户。他们看到一辆陌生的豪车,纷纷探出头来。

“请问……您是哪位?”一个略带警惕的声音响起。一个头发花白、满脸风霜的老人,拄着一根木棍,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买家峻迎了上去,主动伸出手:“老人家,您好。我是新来的市长,买家峻。”

“市长?”老人愣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巨大的愤怒和悲伤所取代。他没有去握买家峻的手,而是用木棍狠狠地戳着脚下的土地。

“市长?市长来了又怎么样?我们的房子呢?说好了去年年底就能住进去的!我老婆子就是在这工地上,活活等死的!”老人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你们这些当官的,就会画大饼!什么安居乐业,都是骗人的!”

周围的工棚里,更多的人围拢过来,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愤怒和绝望。指责声、哭诉声,像潮水一样将买家峻淹没。他没有辩解,只是静静地听着,任由那些饱含血泪的话语,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的心上。

他想起了自己在老单位时,也曾处理过类似的群体事件。但那时,他面对的更多是程序上的问题,是沟通上的障碍。而在这里,他感受到的是一种赤裸裸的、被精心设计过的掠夺。这种掠夺,不仅夺走了人们的房子,更夺走了他们对未来的希望,对政府的信任。

“乡亲们,请大家相信我!”买家峻终于开口,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我买家峻,今天站在这里,向大家保证,一定会查清真相,给大家一个交代!如果我做不到,我这个市长,就不配坐这个位置!”

他的话音落下,人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那个白发老人死死地盯着他,似乎想从他的眼神里分辨出这句话的真伪。许久,他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蹒跚地走回了自己的工棚。

人群渐渐散去,买家峻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工地上,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沉重。他知道,自己已经一脚踏入了那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漩涡。而今晚的常委会,不过是一场前哨战。

他回到车上,正准备发动引擎,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是一条匿名短信,没有号码显示,只有一张模糊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女人的背影。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风衣,站在一棵梧桐树下,长发被风吹起。这个背影,买家峻再熟悉不过。

那是他的妻子,林晚。

照片的下方,是一行用红色字体打出来的话:“悬崖勒马,为时不晚。有些风景,不是谁都能看得。”

买家峻的手指猛地收紧,手机差点从手中滑落。一股冰冷的寒意,从他的脊椎一路窜上头顶。他知道,这是警告,是赤裸裸的、针对他家人的威胁。对方不仅在监视他,还在监视他的家人。他引以为傲的、保护家人的能力,在这个无形的对手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手机锁屏,放进口袋。然后,他发动了汽车,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驶向了另一个方向。

二十分钟后,他的车停在了一家名为“云顶阁”的私人会所门前。这里地处城市的一角,闹中取静,外表看起来并不起眼,但内部却是另一番天地。这里是沪杭新城真正的“名利场”,是权贵们进行私下交易和密谈的“安全屋”。

买家峻没有预约,但当他报上自己的名字时,前台的服务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反而用一种“果然如此”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恭敬地将他引向了电梯。

电梯直达顶层。顶层是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旋转餐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个沪杭新城的夜景。买家峻被带到一个靠窗的卡座,他的对面,已经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的丝绒长裙,妆容精致,眼神却像一汪深潭,看不出深浅。她就是云顶阁的老板,花絮倩。

“买市长,久仰大名。”花絮倩举起面前的酒杯,杯中是深红色的液体,像凝固的血,“没想到,您会主动来找我。”

“花老板,”买家峻在她对面坐下,目光平静地迎上她的视线,“我这个人,不喜欢绕弯子。我想知道,是谁让你把我的照片,发给我妻子的?”

花絮倩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她没有回答,而是优雅地晃动着酒杯,看着杯中的液体在灯光下折射出迷离的光。

“买市长,您这话我可听不懂。”她轻声说,“我只是一个做生意的,谁给钱,我就为谁服务。至于您说的那些,与我何干?”

“是吗?”买家峻的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几分,“那如果我说,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不是什么会所老板,而是三年前在东南亚‘消失’的某位高官的私生女呢?你还会觉得,这与你无关吗?”

花絮倩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她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波动,那是一种被戳穿秘密的震惊和警惕。

“你调查我?”她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买家峻靠回椅背,端起服务生刚刚为他倒上的清水,喝了一口,“花老板,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你告诉我,是谁在背后指使你,我可以保证,你和你的‘云顶阁’,不会受到任何牵连。甚至,我可以帮你拿回你父亲当年被冻结的那笔海外资产。”

花絮倩沉默了。旋转餐厅的音乐是肖邦的夜曲,优雅而忧伤,与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买市长,你很聪明。”许久,她才重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但你太小看他们了。他们不是你能想象的那么简单。你以为你看到的,就是全部吗?”

她将一张金色的卡片,轻轻推到了买家峻的面前。那是一张云顶阁的至尊会员卡,卡面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串数字编码。

“今晚十点,解迎宾会在1808号包厢,见一个非常重要的人。”花絮倩的声音低得几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如果你想知道真相,就自己去看。但后果,你自己承担。”

说完,她站起身,没有再看买家峻一眼,转身走进了身后的电梯。

买家峻拿起那张冰冷的会员卡,指腹摩挲着上面的数字。他知道,这是一张通往深渊的门票,也可能是他手中唯一的、可以反戈一击的筹码。

他看了一眼手表,时间指向九点二十分。他没有犹豫,起身走向另一个电梯,按下了18楼的按钮。

1808号包厢在走廊的尽头。买家峻走到门口,发现门并没有完全关紧,留着一道缝隙。他没有立刻推门,而是站在门外,屏住呼吸,倾听着里面的动静。

包厢里很安静,安静得有些诡异。买家峻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推门而入,突然,他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与物体摩擦的声音。

“咔哒。”

那声音很轻,像是剪刀剪断了什么东西。

紧接着,一股淡淡的、甜腥的气味,从门缝里飘了出来。

买家峻的心猛地一沉。他不再犹豫,猛地推开了包厢的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血液凝固。

包厢里没有开主灯,只有几盏壁灯散发着昏暗的光线。巨大的餐桌上,杯盘狼藉,显然刚刚结束一场宴会。而在餐桌旁的地毯上,躺着一个人。

是解迎宾。

他穿着一身名贵的西装,胸口插着一把餐刀,鲜血已经浸透了他的衬衫,在身下汇聚成一滩暗红色的湖泊。他的眼睛睁得很大,脸上还残留着临死前的惊愕和难以置信。

而在他的尸体旁,站着一个男人。他背对着门口,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装,戴着一顶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他似乎正在用什么东西,擦拭着自己的手。

听到开门声,男人猛地转过身。

买家峻只看到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冰冷、漠然,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买家峻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

下一秒,男人做出了一个让买家峻完全意想不到的动作。他没有攻击买家峻,也没有试图逃跑,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朝着买家峻的方向扔了过来。

买家峻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那是一个U盘。

男人做完这一切,便迅速地从买家峻身边闪了过去,消失在了走廊的黑暗中。

买家峻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冰冷的U盘,大脑一片空白。他看着地上的解迎宾,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U盘,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这不仅仅是一场谋杀,这是一场针对他的、精心策划的阴谋。

他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几乎就在同时,他的手机疯狂地响了起来。是韦伯仁打来的。

“买市长!买市长!您在哪里?”韦伯仁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听起来无比焦急,“出大事了!解迎宾先生在云顶阁被人杀害了!现场……现场有目击者说,看到您进了1808包厢!”

买家峻握着手机,听着电话那头韦伯仁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个冰冷的U盘,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猛地回头,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惨白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扭曲而孤单。他迅速将U盘塞进西装内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马上下来。”他对着电话简短地说道,然后挂断了通话。

他没有在包厢里做任何停留,快步走出1808,反手将门带上,仿佛要将身后那个血腥的修罗场暂时隔绝。电梯下行的过程中,买家峻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解迎宾的死,来得太突然,也太“及时”了。自己前脚刚到云顶阁,后脚解迎宾就在自己即将进入的包厢里被谋杀,现场还有人“目击”了自己。这出戏,环环相扣,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张天罗地网。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一楼大厅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警笛声由远及近,闪烁的红蓝灯光透过巨大的玻璃门,在天花板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韦伯仁正站在大厅中央,一脸焦急地四处张望,看到买家峻从电梯里出来,他立刻迎了上来。

“买市长!您可算下来了!您没事吧?”韦伯仁的演技堪称精湛,脸上写满了担忧和后怕,他一把扶住买家峻的胳膊,声音压得很低,“您怎么会去1808?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买家峻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胳膊,目光扫过大厅里惊慌失措的客人和闻讯而来的保安,最后落在了门口那群迅速冲进来的警察身上。

“我接到一个匿名电话,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约我在这里见面。”买家峻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他迎上韦伯仁探究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但我到的时候,包厢里已经没人了。我只看到……解总倒在里面。”

他没有提那个神秘的黑衣人,也没有提那个U盘。在弄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他不会相信任何人,包括他身边这位看似忠心耿耿的市委一秘。

为首的警察已经快步走到他们面前,出示了警官证:“我是市局刑侦支队的队长,赵刚。请问哪位是买家峻市长?”

“我是。”买家峻站了出来。

赵刚的神情很严肃:“买市长,非常抱歉以这种方式与您见面。我们接到报警,说这里发生了命案。您是现场的目击者吗?”

“我不是目击者,但我可能是最后一个见到解迎宾先生活着的人。”买家峻坦然说道,“我接到一个电话,约我来这里谈事情,但我到的时候,就发现他已经遇害了。”

他的话一出口,周围立刻响起了一片压抑的惊呼。韦伯仁的脸色更是变得煞白,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赵刚队长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能详细说说吗?是谁约您来的?电话内容是什么?”

“是一个陌生号码,对方没有自报家门,只是说有‘安居乐苑’项目的重要线索要告诉我,让我一个人来1808包厢。”买家峻的说辞滴水不漏,“我为了不打草惊蛇,没有通知任何人,独自前来。但我到达时,包厢的门虚掩着,我推门进去,就看到了那幅景象。”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他看到人群中有几个穿着考究的男人  exchanged  了几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也看到花絮倩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二楼的栏杆旁,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切,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深邃得像一潭古井。

赵刚队长点了点头,他知道面对一位市长,不能像对待普通嫌疑人那样进行盘问。他换了一种更为恭敬的语气:“买市长,为了调查的需要,我们需要对您进行例行询问,并且……暂时需要您留在现场配合我们调查。”

“我理解。”买家峻很配合地点了点头,“我会全力配合警方的工作,尽快查明真相,给死者一个交代,也还我自己一个清白。”

他说这话时,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所有人都听到了,也听出了他话语中不容置疑的决心。

警方很快封锁了现场,法医和痕检人员开始进入1808包厢进行勘查。买家峻被请到了一间独立的休息室,由两名警员“陪同”。韦伯仁也留在了休息室里,他不停地打着电话,向上级汇报情况,同时安抚着闻讯而来的市委领导。

买家峻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充耳不闻。他的手,一直放在西装内袋里,紧紧地攥着那个U盘。这个U盘里,到底装着什么?是陷害他的证据,还是可以反戈一击的武器?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沪杭新城的天,彻底变了。解迎宾的死,像一块巨石投入了原本就暗流涌动的深潭,激起的滔天巨浪,将会吞噬掉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休息室的门被推开,赵刚队长走了进来。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凝重。

“买市长,”他走到买家峻面前,神情复杂地说道,“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一些……对您不太有利的证据。”

买家峻睁开了眼睛,平静地看着他:“哦?什么证据?”

“我们在包厢的门把手上,提取到了您的指纹。”赵刚队长说道,“而且,根据我们初步的调查,解迎宾先生今晚并没有任何商务应酬的安排。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被人约到1808包厢,这些都是疑点。”

“我的指纹?”买家峻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赵队长,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是被人约到这里来的。我推开了那扇门,自然会留下指纹。这能说明什么?”

“还有一件事,”赵刚队长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我们在解迎宾先生的手机里,发现了一条他死前不久发出的短信。短信的内容是:‘游戏开始了,猎物已经入笼。’而短信的接收人,是一个没有实名登记的号码。我们技术部门正在全力追踪这个号码的信号来源,但初步判断,信号发出的位置,就在云顶阁附近。”

买家峻的心,猛地一沉。

“游戏开始了,猎物已经入笼。”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他的心脏。他就是那个被关在笼子里的猎物,而这场谋杀,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针对他的狩猎。

“赵队长,”买家峻缓缓站起身,他的身高比赵刚高出半个头,居高临下的气势让赵刚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我想,你们可能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我是凶手,”买家峻的眼神锐利如刀,“我为什么要用自己的真实身份,光明正大地走进这个犯罪现场?我为什么不选择一个更隐蔽的方式,或者,在杀人之后立刻逃离?我这样做,岂不是太愚蠢了?”

赵刚被问得哑口无言。买家峻说的没错,从逻辑上讲,买家峻的作案动机和作案手法都充满了矛盾。

“买市长,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买家峻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是一场栽赃陷害。有人想借解迎宾的死,把我拖下水。你们要找的,不是我,而是那个真正想置我于死地的人。”

他的话音刚落,休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这一次,走进来的不是警察,而是市委秘书长解宝华。他的脸色铁青

解宝华的出现,让本就压抑的休息室空气更加凝重。他没有看买家峻,而是径直走向赵刚队长,低声耳语了几句。赵刚的脸色变了变,随即点了点头,带着两名警员退出了房间,临走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买家峻一眼。

门被关上,房间里只剩下买家峻和解宝华。

“买市长,”解宝华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和一丝疲惫,“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他一改往日的圆滑世故,情绪罕见地失控了。

买家峻重新坐回沙发,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仿佛没听见解宝华的质问。

“解秘书长,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他放下水杯,目光如炬,“你大半夜的跑到这里来,不是来配合警方调查的,是来兴师问罪的?你代表的是市委,还是你个人?”

“你!”解宝华被他噎得说不出话,胸口剧烈起伏。他走到买家峻对面坐下,身体前倾,压低声音道:“买家峻,我不管你有什么计划,现在,立刻,给我停下来!上面已经震怒了,你明白吗?一个企业家在你眼皮子底下被杀了,而你,作为市长,成了头号嫌疑人!这像什么话!新城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企业家?”买家峻冷笑一声,“一个侵吞数亿安置房款、草菅人命的蛀虫,也配称企业家?解秘书长,你这么维护他,是因为他死了,你少了一条得力的狗,还是说,他的死,让你感到了恐惧?”

“放肆!”解宝华猛地一拍桌子,“买家峻,你不要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你心里清楚。”买家峻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解迎宾的死,不过是个开始。你们以为除掉了他,就能高枕无忧?不,你们只是亲手撕开了一个口子,一个会让你们所有人都万劫不复的口子。”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依旧闪烁的警灯,声音低沉而冰冷:“有人想让我当替罪羊,想用解迎宾的血,彻底淹没我。好啊,那我就看看,到底是谁,能笑到最后。”

解宝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死死地盯着买家峻的背影,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他本以为买家峻只是一个初来乍到、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凭借着几分锐气和上面的支持,就想在沪杭新城这块铁板上撬开一道缝。但现在他发现,他错了。买家峻不仅仅有锐气,他还有胆识,有城府,甚至……有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你到底想怎么样?”解宝华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想怎么样?”买家峻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想破局。想让那些躲在暗处的魑魅魍魉,都暴露在阳光下。解秘书长,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现在站队,还来得及。”

解宝华沉默了。他颓然地靠在沙发上,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他知道买家峻话里的意思。买家峻是在给他机会,也是在给他下最后通牒。是继续和那个已经死了的解迎宾绑在一起,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还是……赌一把,站在买家峻这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解宝华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的内心在剧烈地挣扎着。几十年来构建的世界观和利益链,在这一刻,正在轰然崩塌。

就在这时,买家峻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短信,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只有一句话:“想活命,带着东西,一个人来钱江的三桥底。”

买家峻的心猛地一跳。钱江的三桥底?那是什么地方?他迅速回拨过去,对方已经关机。

他看向解宝华,后者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怎么了?”解宝华问。

买家峻没有回答,而是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门外,赵刚队长正靠在墙边抽烟,看到他出来,立刻掐灭了烟头。

“赵队长,”买家峻的语气急促,“我需要立刻离开这里。”

“不行,买市长,”赵刚为难地说,“您现在是重要嫌疑人,我不能让您离开我们的视线。”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买家峻的声音陡然提高,“我接到一条新的威胁信息,对方指名道姓要我一个人去钱江的三桥底!如果我不去,我家人可能会有危险!”

“什么?”赵刚大惊失色,“威胁信息?给我看看!”

买家峻把手机递给他。赵刚看完短信内容,脸色变得异常严峻。他立刻通过对讲机呼叫支援,同时安排技术部门追踪短信来源。

“买市长,您不能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们警方会部署警力,保证您的安全!”赵刚急切地说。

“不行!”买家峻断然拒绝,“对方明确要求我一个人去!如果我发现有警察,我立刻掉头就走!我的家人,我赌不起!”

他看着赵刚,眼神里充满了决绝:“赵队长,你是个警察,你的职责是维护法律。但现在,有人用我家人来威胁我,法律保护不了他们!我只能用自己的方式!”

说完,他不顾赵刚的阻拦,快步向电梯走去。韦伯仁从另一个房间冲出来,想拦住他,被他一把推开。

“谁也别拦我!”

他冲进电梯,按下一楼。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他看到解宝华苍白的脸,看到赵刚焦急的神情,也看到人群里,花絮倩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电梯急速下降,买家峻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钱江的三桥底等着他的是什么,是家人的平安,还是一场新的杀局?但他别无选择。

他只知道,这场游戏,他已经深陷其中,无法回头。而那个在暗中操控一切的对手,终于要露出他的真面目了。

黑色奥迪A6如离弦之箭,驶离云顶阁。买家峻将油门踩到底,窗外的霓虹灯拉成模糊的光带。他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条短信:“想活命,带着东西,一个人来钱江地桥底。”——“东西”指的是什么?是那个U盘吗?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钱江i的三桥下。这里是一片废弃的货运码头,杂草丛生,锈迹斑斑的龙门吊像巨兽的骸骨,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影子。买家峻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前方一块空地。空地中央,放着一个黑色的旅行袋。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除了风吹过铁皮的哗啦声,再无其他动静。他慢慢走近,用脚尖踢了踢旅行袋。袋口散开,里面露出的不是他预想中的枪支或炸弹,而是一摞摞泛黄的文件。

买家峻蹲下身,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文件的标题让他瞳孔骤缩——《沪杭新城地下管网改造工程承建协议(内部草案)》。签署方,甲方是市城建局,乙方是……解迎宾的宏远建设。

他的手有些颤抖地翻开协议。工程预算高达十五亿,而根据协议附件里的成本核算,实际成本不会超过五亿。这意味着,有十个亿的巨额资金,将通过这个项目被悄无声息地吞噬。

这不是一份普通的工程协议,这是一份赤裸裸的、针对整个城市基础设施的掠夺计划!而这个计划,竟然已经进入了实施阶段!

买家峻继续翻找旅行袋里的其他文件。更多的证据呈现在他眼前:城建局某位副局长与解迎宾的秘密通话录音的文字稿、一份参与利益分赃的官员名单(上面有几个名字被红笔重重圈出,其中一个,赫然是解宝华)、甚至还有几份伪造的工程验收报告模板。

这些文件,像一颗颗重磅炸弹,在买家峻的脑海中接连引爆。他终于明白了。解迎宾的死,不仅仅是为了栽赃他。更是因为,解迎宾已经知道了这个更大的计划,或者,他试图从这个计划里分走更多的利益,触碰了某些人的底线,所以,他被灭口了。

而自己,不过是那个被推出来,为这场权力与资本的盛宴收尾的“清道夫”。

手机突然再次震动,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东西,你看到了。现在,带着它,去江里喂鱼。否则,你女儿的下场,会和解迎宾一样。”

信息后面,附着一张照片。照片上,他的女儿林小满,正坐在她卧室的书桌前,认真学习。拍摄的角度,是从窗外,透过她房间的玻璃。

买家峻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凉了。

他缓缓站起身,手里紧紧攥着那份协议。夜风吹过,带来江水的腥味。他看着眼前滔滔的江水,脑海中一片空白。

跳下去,把这些足以掀翻整个新城的证据,和自己一起,沉入江底。这是对方想要的结局。

还是……

买家峻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西装内袋上。那里,还揣着那个从解迎宾命案现场得到的U盘。他几乎要忘了它的存在。

他缓缓地,将U盘从口袋里掏了出来。在手机手电筒的光线下,这个小小的黑色U盘,闪烁着幽暗的光泽。

他忽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码头上回荡,带着一丝疯狂,一丝决绝。

“想让我跳下去?”他对着黑暗,一字一句地说道,“好啊。不过,在我跳下去之前,我会先让你们,全都下地狱!”

他将U盘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外壳,硌得他的掌心生疼。他转身,大步走向自己的汽车。引擎再次轰鸣,黑色奥迪掉头,没有驶向江边,而是朝着市区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要去一个地方。一个可以让他手里的这些证据,变成最锋利武器的地方。

他要去找一个人。一个他原本以为是敌人,但现在看来,或许是唯一能与他并肩作战的人。

汽车的尾灯在夜色中划出两道红色的轨迹,像两道流血的伤口,撕开了沪杭新城这幅华丽而腐朽的夜幕。

买家峻知道,从他做出这个决定的那一刻起,他与这座城市的战争,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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