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不忍苛责

台上，只剩下了四人，可他们在过度的消耗和厮杀中，麻木的已经看不到了希望，甚至是有了消极怠工的苗头。

“活下去的那个，就能走。”裴越州的声音从高台飘下来，不高，却带着种奇异的穿透力，裹着蜜糖似的温和，“我说话算数的。”

他甚至微微倾身，露出半截线条优美的脖颈，唇边弯着浅淡的笑意，漂亮的眼睛里盛着虚假的悲悯，像在真心实意地给他们指一条生路。

短暂的犹豫在他们眼珠子上闪过，很快便化作拳交砸在对方身上，招招狠戾，直逼命门。

裴越州看得专注，指尖在脸颊上轻轻蹭着。

那双眼漂亮的桃花眼里，笑意愈发柔和，眼底却漫着片湿冷的阴翳，像积了年的潭水，深不见底。

终于，三人倒了下去，再也没能站起来。

活着的那个浑身是伤，胸口剧烈起伏，他踉跄着站稳，看向高台的眼神里混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死亡的恐惧，还有一丝微弱的希冀。

他扶着栏杆，一步一挪地走下擂台，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和兄弟的血污里，留下串串歪歪扭扭的红痕。

就在他脚刚触到擂台下方地面的瞬间——

“砰！”

枪声突兀地响起，沉闷地砸在斗场的空气里。

那男人身体猛地一震，脸上的所有神情瞬间凝固。他低头，看着胸口绽开的血花，眼神从茫然转为难以置信。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踉跄了一下，重重栽倒在地，溅起一片血污。

高台上，裴越州缓缓放下握着枪的手。枪管还冒着细烟，他甚至没看那具刚倒下的尸体。

“只是骗骗你们，怎么还当真了呢。”

他重新坐回座椅上，眼里那点温和的笑意还在，只是深处的阴翳更浓了些，像刚被雨水浸过的湿冷苔藓，黏腻而危险。

“去把黑斗场的斗奴拉上去，继续。”

他开口，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了点病态的愉悦。

林致不疑有他，领命照做。

而暗处的宋暖，收到小弟送过来的黑卡后，气的脸都快歪了:“他这是花钱买断了？真是笑话，我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小弟不敢吱声。

【都说了让你联系喻芷你就是不听是吧？】

“动动你的脑子行吗？这种情况下，喻芷来了就是在坑她!”

【哼!你不联系的话我自己上，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眼瞅着就快让人给嚯嚯掉了，咱任务是不做了吗？】

宋暖额头上瞬间冒出两条黑线:“你最好不要这么叛逆。”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宋暖拳头瞬间就硬了，但却有种怎么打也打不着的无力感。

**

台下的嘶吼和拼杀还在继续。

而高台上的裴越州却是有些困乏了，整个人陷进宽大的座椅深处，肩膀微垮，原本支着脸颊的手滑了下来，松松搭在身侧的扶手上。

头歪向一侧，额前的碎发垂落，遮住了半只漂亮的桃花眼。

他睡得很沉，呼吸轻浅，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带着一种全然放松的慵懒。

仿佛身下不是染血的斗场，而是自家院里的藤椅，周遭的血腥与惨叫不过是夏日午后的蝉鸣。

吵，却碍不着他安睡。

台下不知何时分出了胜负，胜者拖着断腿嘶吼着朝高台望来，眼里疯狂未褪，还有抱有一丝能够逃离的妄想。

可他望过去时，只看见那个男人歪着头，睡得安稳，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林致面无表情地吩咐下面继续，好像以前也处理过很多次类似的情况。

但这场游戏，并未像他预想的持续到天明，因为林致突然间收到了喻芷过来了的消息，他犹豫了又犹豫，还是上前喊醒了裴越州。

“先生，太太来了。”

裴越州眼底那被人打搅了好梦的烦躁，瞬间褪得干净。

锐利的视线一下子就落到了林致身上:“你喊的？”

林致连忙辩解:“不、不是!属下也不知道太太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天地良心，他有这个心可是没这个胆。

裴越州没立刻起身，反而垂眸看向自己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尖在那枚雕花金属残边旁停顿片刻。

随即像是不经意般，猛地用掌心往那锋利处一划。

翻过手来，那道血口已经清晰地裂开，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淌。

他慢条斯理地用另一只手攥住伤口，力道不大，却足够让血继续往外渗。

然后重新靠回椅背，微微蹙着眉，长睫垂下，遮住眼底的情绪，只留半张苍白的脸在阴影里，透着几分脆弱。

脚步声由远及近，喻芷的身影出现在高台入口时，正撞见他这副模样。

“阿越!”喻芷声音里满是慌乱，几步就来到了男人身旁，“你手怎么伤成这样了？”

在听到小水递过来的消息时，喻芷一刻也没敢停留，想不通他好端端地来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做什么？

这里三教九流汇集，稍有不慎就会遇上危险。

简直是胡闹!

喻芷皱眉看向林致，似乎在质问什么。

林致这个打工人，一脸命苦地咽了咽口水，也不敢说什么。

不关我的事啊，都是你老公惹的祸。

喻芷伸手想碰，又怕碰疼了裴越州，只能焦急地看着那道伤口。

而裴越州已经抬起头，眼里迅速蒙上一层水光，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颤着，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枝枝……”他声音发哑，带着哭腔，尾音微微上翘，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兽，“好疼。”

那双原先含着阴翳的眼睛，此刻盛满了脆弱和依赖，红着眼圈望着她，漂亮得让人心头发紧。

一下子，喻芷那些所有责怪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而下面擂台上的尸体早就被林致及时清理干净，只能看到残留的血迹。

他这般楚楚可怜的作态，与这满是血腥的斗场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让喻芷心头的担忧盖过了所有疑虑。

想来这家伙只是图个新鲜，来这里学着人家押注的。

罢了，以后再好好教育吧。

喻芷无奈叹了声气，只能先开口安抚他:“好了好了，先回家处理伤口。”

“嗯。”裴越州把脸往她手边凑了凑，鼻尖蹭过她的袖口。

在宋暖的那个角度，刚好看到他眼中划过的暗芒。

准备随时出手救下喻芷的宋暖，此刻整个人都是石化在地的模样，已经严重怀疑人生了。

这真的是一个人？!

人格分裂了吧他!

【这就是所谓的超强表演型人格？】

宋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还真是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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