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103章
孙燕这一眼的意思，只有孙红心明白——姐姐是警告他别欺负这小乞丐，不，是别欺负这小姑娘。
热腾腾的饭菜很快上桌。除了肉丸费点功夫，其他都简单：二合面馒头是现成的，热一下就能吃；蒸蛋和馒头一锅出；只是小米粥来不及熬了。
“姑娘，快吃吧。”宋桂蓉温和地把馒头放到小姑娘面前。
小姑娘不敢动，先看了看孙燕。
“吃吧，没事。”孙燕笑着点头。
这下小姑娘不再客气，抓起馒头就咬，一口下去，半个馒头没了，惊得宋桂蓉连忙劝她慢点吃，喝点汤，别噎着。
孙红心在旁边看得 ** ：这哪是小姑娘的嘴？简直像哥斯拉的血盆大口。
连张航也吓了一跳：这么瘦弱的姑娘，吃饭怎么比他还凶？
看了两眼，孙红心笑了，转头望向何雨水，眼神意味深长——这姑娘吃饭的架势跟你一模一样啊。
何雨水气得直瞪眼。这个哥哥，正经时比谁都稳重，不正经时真让人想咬他。“宋婶，您看红心哥！”自己治不了他，何雨水只好撒娇搬救兵。
“你别理他。”宋桂蓉对家里这几个孩子也头疼，尤其小儿子，总搞些怪事，说又说不得。
“哼！”何雨水又摆出她那副傲娇模样。
偏偏几个长辈就吃她这一套。
小姑娘吃饭确实凶猛，看来是饿坏了。三个馒头、一小碗蒸蛋、一碗肉丸汤，不到十分钟就吃得干干净净，盛蛋和汤的碗简直像被洗过一样亮。
“吃饱了吗？”见小姑娘放下碗，宋桂蓉赶紧问道。
“我…我吃饱了。”
小姑娘的嗓音有些沙哑，孙红心明白这不是她本来的声音，大概是长久口渴伤了嗓子。
“姐，现在咋办？”孙红心清楚，这个问题只能由他来问。家里人心软，碰上这么个可怜姑娘，谁都不忍心赶她走。
孙燕其实也没想好怎么办。刚才一时冲动把她带回来，可这年头，救得了一个，救不了所有。“先等街道办通知吧，会统一安排的。听说她是从黄土高原那边来的。”
孙红心吓了一跳。从黄土高原到四九城？逃荒的人不可能坐火车，难道是一步步走来的？那得走断腿啊。
他还没说出惊讶，小姑娘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扑通”一声直挺挺跪在孙燕面前，连连磕头：“姐，求你别送我回去，我们那儿实在没吃的了，回去也是饿死。求你留下我，我什么活儿都能干。”
这举动太突然，孙燕和孙红心都愣住了。等孙燕反应过来，小姑娘已经磕了好几个响头，个个结实。
孙燕慌忙去扶，要不是宋桂蓉和张丽帮忙，她一个人都扶不起来。
只有孙红心在一旁走神。别人都在心疼小姑娘，他却想着：跪地上衣服会不会脏？磕完头要不要重新洗脸？
“好好好，不送你走，你先坐好。”孙燕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只好先安抚住她。
小姑娘重新坐下。屋里除了孙红心，每个人心里都不好受。宋桂蓉拿来热毛巾给她擦脸，轻声问：“姑娘，你叫啥名字？”
“我叫拾草。”
“拾？哪个拾？”孙红心立刻注意到这个少见的姓氏。
“拾元钱的拾。”小姑娘对他说话声音小了些，这时才听出点女孩家的音色。
“哟，还有这个姓啊？那你家里还有别人吗？”孙红心小心翼翼地问，生怕又刺激到她。
这话正好戳中小姑娘的痛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止不住地流：“没了，阿爹阿妈都没了。”
“对不住啊。”孙红心有些尴尬，他本想用家人话题安慰她，反倒惹人伤心。
孙燕瞪了弟弟一眼，平时挺机灵，关键时候尽添乱。她赶紧接过热毛巾给小姑娘擦泪：“别哭别哭。”
好在情绪来得急去得也快，没过两分钟，小姑娘止住了眼泪，只是还有些抽噎。
“拾草，你多大了？怎么来的四九城？”见小姑娘平静些了，孙燕轻声和她聊起家常。
“我快16了，家里今年没收成，好多人饿死了，我爹娘也是。为了活命，我跟村长爷爷出来讨饭，可路上他也走了……剩下的人一路到了四九城，路上又死了不少。”
“到了四九城，本来跟着几个叔伯，可被人赶散了。我找不到他们，也没吃的。”小姑娘说着，眼泪无声地往下掉，不是哭，只是麻木地流着，像是被生活压得没了力气。
别说几个女人，连孙红心都觉得心里揪着疼。这世道真是吃人啊。他一个穿越者，面对这情形却毫无办法，只能狠狠挠头，把话咽了回去。
孙燕察觉到弟弟的情绪，轻声问：“红心，现在咋办？”
“先在家里住下吧。”孙红心一句话定了调。
他没说让拾草永远留下，只是暂时收留。往后的事还多着呢——她的性格、人品，还有户口问题，都不是一时能解决的。
“谢谢。”拾草低着头，声音很轻。
孙红心倒没太放心上，转而好奇地问：“你说你快16了，几月生的？”
“五月……五月七号。”她怯生生地回答。
孙红心咧嘴一笑：“嘿，比我小俩月。”
拾草不知怎么接话，头埋得更低了。
孙燕看不过去，直接把弟弟轰回他自己屋。
不久，家里人都下班回来了。看到屋里多了个小姑娘，都挺好奇。听说了拾草的身世，个个心生怜悯。尤其是龙小芳，快当妈的人，心软得不行。
晚上何雨柱特意做了清淡的：炖鱼、煎蛋、清炒蔬菜，只放了一点点油。孙红心吃得没滋没味，却不敢抱怨。
吃完饭，他又闲不住了：“姐，你帮拾草剪剪头发吧，这头发太糟了，重新长算了。”
“拾草，你愿意吗？”孙燕先问她。
“我听红心哥的。”小姑娘小声说，她已经跟着何雨水这么称呼了。
“行。”孙燕转身就去拿剪子。她也看不下去——那头发黄得都快像外国人了。
孙红心本意是让姐姐剪掉十几二十公分，以后慢慢修。没想到孙燕下手狠，几乎齐根剪了，只剩十几公分长，拾草顿时成了个假小子。
不过剪完头发，拾草的脸型完全露了出来——很标致，五官也清秀。只是脸上冻得黑漆漆的，还看不出模样。
“这姑娘长大肯定漂亮。”虽然孙红心看不出来拾草现在好不好看，但宋桂蓉却很有把握。
“大姨，你怎么看出来的？”孙红心实在好奇。
“这你不用管。燕子，拾草的脸像是冻着了，你给她拿瓶雪花膏擦擦。”宋桂蓉没再理会儿子的追问。
“好。对了妈，拾草晚上睡哪儿？”
“跟我睡。”宋桂蓉一直嫌儿子做的床太大，现在有人陪她睡正好。
孙红心不理解，大床难道不舒服吗？至于雪花膏，他觉得油腻腻的，像脸上糊了层膜，不过对拾草应该正合适。
拾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留在这个家。走了一路，这是她见过条件最好的一家——房子亮堂、地面干净，厕所竟然就在屋里。
而且，这也是她遇见过最善良的一家人。她暗暗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要留下，做牛做马也愿意。
“来，吃橘子。”看拾草呆呆的样子，孙红心觉得有趣，剥了个橘子递给她。
“谢、谢谢红心哥，你自己吃吧。”拾草不敢接，水果在她看来太珍贵了。
“拿着。”孙红心直接把橘子塞进她手里，又指指墙角的竹筐，“那儿还有很多。”说完自己也剥了一个。
拾草小心地吃了一瓣，眼睛顿时亮了——她从没吃过这么甜的东西，比糖还甜。
她呆呆的表情把大家都吸引了过来，连爱吃鬼何雨水都忍不住问：“拾草姐姐，橘子不甜吗？不会啊，红心哥带回来的橘子都很甜的。”
“甜，特别甜。”拾草被问得有点不好意思。
孙红心看这么多人关心她，就悄悄回自己屋忙去了。
第二天早上，他到主屋吃早饭。
“哟，你们处得不错嘛。”才一晚上，拾草就和宋桂蓉亲近起来，早饭都是她端上来的。
“拾草可比你勤快多了。”孙燕洗漱完出来就数落弟弟，“你就像个大少爷似的，人家一大早就帮着大姨做早饭。”
孙红心一脸无辜：“我这么懒怪谁？不都是你们惯的？现在嫌弃可晚啦。要不晚饭我来做？只要你们敢吃。”
李军噗嗤笑了：“得了吧你，你会做饭吗！”
孙燕也只能摇头叹气。
早饭是鸡蛋饼、红枣小米粥，配着酸豆角和酸萝卜，咸鸭蛋谁想吃自己剥。孙红心看没人帮他剥，干脆不吃。
“你吃啊。”动筷后，他发现拾草还站在那儿 ** ，赶紧叫她。
“红、红心哥，你先吃。”拾草仍把自己当成下人。
孙红心察觉到拾草的拘谨，放下筷子起身为她盛了碗粥，轻轻按着她坐下，“别见外，我们家向来是一起吃饭的，没有谁先谁后的规矩。”
宋桂蓉刚好从厨房里忙完出来，听见小儿子的话，也笑着附和：“红心说得对。拾草，快趁热吃。”说着，把一个剥好的咸鸭蛋放到她碗里。孙红心瞥了一眼，原以为那是给自己的，没想到竟是给拾草的。
饭后，拾草又急忙帮着收拾碗筷。
孙燕到单位后，立刻将拾草的情况汇报给王主任。王主任听完笑了：“怎么，你们家打算收留这姑娘？”
孙燕有些犹豫。不管吧，于心不忍；真要留下她，又觉得突然。王主任看出她的为难，宽慰道：“这样吧，先让那姑娘在你们家住一段。若觉得合适就留下，不行再跟我说，我安排送她回去。这年头，送回去怕是也难活下去……你们若愿意留，户口的事我来办，挂在你母亲名下就行。”
年关将近，逃荒来京的人越来越多。街道办近日主要工作就是安置这些人。国家允许收养或婚配落户，可眼下家家户户糊口都难，谁还有余力照顾别人？政策虽好，落实却难。
王主任曾试图撮合街道适龄青年与逃荒姑娘，既救人又解决婚姻问题，可惜至今未成一桩。最终多数人只能被遣返。
但孙燕家不同——别人发愁吃饱，她家已在琢磨吃好。全因她有个极能干的弟弟，不仅会赚钱、多才多艺，还常打猎改善伙食，换来的票证够五户人家用。全家收入抵得上两座三进四合院住户的总和，与寻常人家根本不在一个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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