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唐僧的长叹

禅房内，檀香浓郁，却怎么也掩不住一股木质腐朽的陈旧气息。

唐僧空洞的眼眶“看”着他，主动开口。

“如今，你已在庄园内走了一圈，可看明白了什么？”

陈玄神色平静，他不意外师父早就洞悉自己的一举一动，坦然点头。

“回师父，弟子确实已经明白了十之八九，但仍有几处心结难解，特来请教。”

他没有绕圈子，直接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菩萨既发慈悲，愿将此关设为B级副本，可是为何如今却演变成绝地，引来这么多的诡异聚集，大量残害过路行人？”

唐僧沉默片刻，抬起那只白洁光滑的木手，指向自己心口的位置。

那里，是一个吞噬着光线的漆黑空洞。

“因他们心中有‘贪’。”

“此地本是考验人的清净之地。”

“此地的规则，会将无法抑制内心欲望的生灵，彻底留下，永世沉沦，磨灭其过往，遗忘其姓名。”

“这其中的生灵，有诡异，也有人。”

“只有怀揣一颗剔透真心，方能安然离去，继续求取那救世的真经。”

陈玄点头。

唐僧的话，算是彻底验证了他关于“死亡”和“失踪”是两种不同下场的猜想。

所以在这里，只有被欲望完全驾驭的天选者，才会【失踪】。

陈玄目光微动，看向庭院里那些僵硬的无面仆人。

“师父，那些被留下的生灵，是否就是庭院里那些无面的仆人？”

【规则6：这里全是没有五官的仆人，请不要在意，他们只喜欢被遗忘。】

“然也。”

唐僧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他们的肉身化作牢笼，神魂被欲望侵染，最终与被吸引来的诡异融为一体，成了此地的一部分。”

他心中一凛。

菩萨难道是在暗喻，诡异的本质就是人心的【贪欲】？

还是说，这只是一种单纯的惩罚，借人类的肉身，以身为牢，将这些【诡异】永远束缚在此地？

唐僧看穿陈玄的心思，他还在思考破解之法。

他补充道：“你只要安心等待，不主动沾染此地因果，不让妄念滋生，三五日后，劫难自会过去。”

陈玄沉默。

这确实是“沙和尚”最应该做出的选择，也是最稳妥的通关方式。

“弟子预感，接下来还会死很多人……”

唐僧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这叹息声中，竟有了细微的波动，不再显得那么机械。

似乎他根本无法理解，明明如此简单，却在其他人眼中会这么困难。

“贫僧亦未曾料到。”

“此劫只需人人静心数日，摒除杂念，皆可安然度过。”

“可为何，仅仅第一夜，就死了这么多人。”

“看来世道真的已变，人心如鬼，鬼魅似人。”

“正是这“魑魅魍魉”无穷无尽的欲望，将此地的浊气搅得混乱不堪，才让原本简单的考验，变成了一场屠戮。”

陈玄闻言，心中竟生出一点诡异的好笑。

天选者，竟然反倒成了污染源？

不过，好像还真没说错。

唐僧口中的“魑魅魍魉”，指的正是来自蓝星，本身就充满了功利心和欲望的天选者。

他们为了活下去，为了获得力量，为了国运，无所不用其极。

正是这过于旺盛的“贪欲”，就像在黑夜中，举起一个又一个火炬，吸引了在暴风雨下，外面所有的诡异，纷纷寻觅聚集过来。

也让这B级副本的难度，被硬生生拔高到了一个高度。

唐僧的“视线”落回陈玄身旁，早已抖成一团肉山的猪八戒身上。

“若非有悟净你在它身边，为师心中尚能放心几分，否则，我宁愿将八戒日夜留在身边，诵经千遍万遍，好叫它能度过这一关。”

“咚！”

猪八戒听到这话，吓得一个激灵，巨大的头颅在地上，对着唐僧的方向不断蛄蛹，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师父，俺老猪不敢……真不敢……”

陈玄见状，知道该问的已经问完。

再留下去，这头猪的胆子真要被吓破了。

就在他起身之际。

唐僧忽然低声念诵起一段经文。

那空洞的语调带上了一种奇异的韵律，在整个禅院上空回荡。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陈玄闻言，再次双手合十，对着那个木雕的背影，一拜。

随后，他转身，离开了这座寂静的禅院。

……

一走出禅院的月亮门。

猪八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立刻原形毕露，肥肉乱颤。

它晃动着蒲扇大的耳朵，连珠炮似的抱怨起来。

“哎呀，憋死俺老猪了！师父说的那些禅机，什么‘贪’啊‘心’的，俺老猪一个字都听不懂，只觉得浑身难受，骨头缝里都痒痒！”

它凑到陈玄身边，用肥硕的肩膀撞了撞他，挤眉弄眼，压低了声音。

“师弟，要俺说，取什么经啊，苦哈哈的。”

“不如就在这庄子里住下！那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家财万贯！还有那三个水葱似的女儿，一个个都水灵得能掐出水来！”

这呆子在陈玄耳边，几乎是把原著中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它越说越兴奋。

“你别看俺老猪长得丑，可俺能干啊！筑山耕地，积草囤粮，样样都行！要是年岁不好，俺还会求雨，保一方风调雨顺！”

“依我说，就该让那老丈母娘，还有三个女儿一起都嫁给俺老猪！一个铺床，一个捶腿，一个管做饭！都与我罢，省得她们姐妹间闹闹吵吵，多好！”

陈玄听着，心中却在飞速思索这次的收获。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不执着于任何表象，不被任何欲望牵动，这是“无所住”。

这是通关，并安然离开的关键。

那后半句“而生其心”呢？

生什么心？

陈玄一下站定脚步。

【规则8：在试炼终结前，必须有人被选为婿者。】

还有隐藏任务，【规则掌握度】的真实作用！

这下，他脑中轰然一声，终于完全明白了！

菩萨设下的这一关，原来真的不止是单纯考验定力！

他们要一个人！

要的，是一个充满欲望，能够“被选为婿”，却又对这泼天富贵和无边美色，没有丝毫留恋和执着的人！

就在这时。

前方的回廊拐角处，一扇绘着淡雅山水的屏风后，传来了一声轻笑。

随即，一个婀娜的女子剪影，映在了屏风上。

那身姿，那轮廓，在摇曳的灯火下显得无比曼妙。

她稍稍侧过身，整理了一下发髻，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

陈玄的呼吸停滞了。

轰！

一模一样！

分毫不差！

那个动作，那个姿态。

都与他记忆深处的身影，几乎完全重合。

一个娇媚入骨的声音穿透了屏风传来。

“沙护卫，你既然寻到这里，何不进来与小女子……饮一杯热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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