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立竿见影
下午的阳光，透过诊室的窗户，洒下一片温暖和煦。
没有了上午的喧嚣，诊候室迎来了难得的宁静。
沈剑秋在为几位患有普通风湿性关节炎的老人，做完常规的针灸理疗后，便再无新的病人。
张小凡捧着一本厚厚的《濒湖脉学》啃得津津有味；苏欣韵则在整理上午的病历，将每一份档案都归納得井井有条。
沈剑秋自己，也乐得清闲，翻看着从家里带来的古医案，为下个月的学术研讨会，寻找着灵感。
整个科室，都沉浸在一片安靜、治学的氛围之中。
临近下班时分，诊室的门，却被再次敲响。
“沈神医，没打扰你下班吧？”
进来的，是城关派出所的所长祝明山。
只是，他今天的姿态，与前几日在派出所门口道歉时，又有了天壤之别。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恭敬与谦卑。
而在他身旁，还跟着一位身穿深色文山装，气质沉稳如山，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男人。
虽然男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他身上那股久居上位、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却让沈剑秋瞬间明白，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沈医生，我给你介绍一下。”
祝明山微微躬着身子，语气极尽恭敬道：“这位，是我们湖丰县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叶旭辉，叶书记。”
县政法委书记！
这个职位，是整个湖丰县公、检、法、司系统的最高领导。
“叶书记好，祝所长好。”
沈剑秋连忙起身，并拉出椅子客气道：“两位领导，快请坐。”
“沈医生，前几天，我跟叶书记汇报工作的时候，无意中聊起了你那手出神入化的针灸绝技。”
祝明山点了点头，并没有坐下，而是继续道：“叶书记对我们国家的国医瑰宝向来很感兴趣，所以，就想趁着下班的功夫，亲自过来，请你给瞧一瞧，调理一下。”
这时，张小凡也泡好了茶端过来。
“叶书记，祝所长，二位客气了，先喝杯茶吧。”
沈剑秋自己也坐了下来。
他心里是一片雪亮，这绝对是昨天夏若瑶和市政法委书记石磊联系过了。
叶旭辉的目光，在沈剑秋的身上仔细地打量了一会。
他微微一惊，一个年轻人竟然如此沉稳，面对权威，没有丝毫受宠若惊，反而表现得不卑不亢的从容。
“沈医生，你好。”
他缓缓开口道：“听说你的针灸术是出神入化啊。”
“叶书记谬赞了。”
沈剑秋摆了摆手，淡淡的问道：“叶书记，你是感觉哪里不舒服？”
既然对方是以患者的身份到访，那就按医者的身份接待。
“沈医生，也不知道是不是年龄大了，最近总感觉颈椎和肩背一直不太舒服，酸酸麻麻的。”
叶旭辉说着，还不自觉地扭了扭脖子。
“叶书记，沈医生，你们先忙，我去外面走廊抽根烟。”
祝明山极有眼色地找了个借口走开。
他知道，这哪里是来看颈椎的？
分明是来‘问诊’的，而且问的，恐怕是比颈椎病，要严重得多的‘官场病’。
他退出去，还顺手关上了诊室的门。
“好，我先把把脉。”
沈剑秋说完，就按照正规的流程，为叶旭辉进行诊脉。
“叶书记，你除了颈椎不适，是否还伴有夜间失眠多梦，时常感到心烦意乱，胸闷气短的症状？”
片刻之后，沈剑秋问询道。
“对，对....”
叶旭辉一脸惊讶道：“沈医生，你.....你是怎么知道？”
“从脉象上看出来的。”
沈剑秋缓缓移开了手，不紧不慢道：“叶书记，你这是典型的思虑过度，肝气郁结，心神失养所致，病在颈椎，根子，却在气血。”
“那以沈医生的意思，你病可能治？”
叶旭辉试探性地问道。
其实，这病他找过几个老中医看过，都说是操劳过度，注意休息，没什么好的药物，完全靠自己调养。
“当然可以。”
沈剑秋站起来自信道：“请随我到治疗室，我为你针灸，不敢说立马治愈，但症状绝对能缓解不少。”
“好，那就辛苦沈医生了。”
边上的一个诊室，是特意为那些需要保护隐私的患者准备的。
关上门，就显得特别的安静。
当几根银针刺入穴位后，叶旭辉感觉到颈部那股僵硬的酸痛感，果然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紧接着，一股奇特的温热感在五脏六腑蔓延.....
沈剑秋扎好银针后，紧接着就穴位推拿。
期间。
他能感觉到叶旭辉体内气血的阻滞，那不仅仅是劳损，更深层的是因长期思虑过重、精神高度紧张导致的气机郁结。
肝气不畅，上扰心神，下碍气血运行，这颈椎肩背的僵硬，不过是冰山一角。
“沈医生，你这手法.....真的是立竿见影啊。”
顺着沈剑秋的缓缓推拿，叶旭辉明显感觉那压抑的酸痛和麻木感，正以他能清晰感知的速度褪去。
叶旭辉闭着眼，感受着从未体验过的舒畅。
“说实话，我找过不少老中医，都说只能慢慢养，没想到在你这里，几针下去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叶书记过誉了。”
沈剑秋边按穴位，边语气平静道：“针灸之道，在于调气，气顺则血行，血行则筋柔骨正。”
“你这情况，根源在‘气’的郁滞，长期劳心耗神，肝气不得疏泄，才导致经络不通，肌肉筋骨失养，......针，不过是引导疏通罢了。”
他说着，又调整着其中一根针的角度，使之更深地刺入关键穴位。
叶旭辉瞬间感觉到一股更强的热流，沿着脊柱两侧向上蔓延，头脑都为之清明了许多。
“担子重，我这根弦啊，总是不自觉地绷得紧紧的，一刻也不敢松，哎....”
他微微叹息了一下道：“有时候想松，也由不得自己。”
他没有具体说明是什么，但话语中流露出的无奈和压力，已是不言而喻。
“弦绷得太紧太久，终究易折。”
沈剑秋没有追问，只是沉稳地应道：“身体是根本，叶书记还是要多珍重，肝气郁结日久，不仅影响肩颈，更伤及心神，长此以往，于健康大为不利。”
他再次捻动银针，将最后一丝郁结之气缓缓引导散去。
“今日施针，可解一时之困，但若要根除，还需你自身在繁忙之余，尽量寻得片刻安宁，调畅情志，辅以适当汤药调理，方能稳固。”
“好，我谨记医嘱。”
叶旭辉静静地感受着身体的变化，那份久违的轻松感让他顿时精神大振。
“沈医生，今天我来，确确实实想亲身体会一下，能让夏县长都赞不绝口的高明医术。”
他终于开口，不再绕圈子。
“但是.....”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严肃而凝重道：“我也是受市委石磊书记的亲自委托，特意来问你，了解一些真实的情况。”
石磊书记！
夏若瑶给他的那张最后的底牌。
沈剑秋依然是古井无波的心平静道：“叶书记，请讲。”
“石书记，对前天晚上，发生在锦江饭店的那起骇人听闻的‘查房’事件，给予了最高度的重视！”
“这种行为，不仅仅仅是在破坏了法治环境，更是个别的害群之马，滥用人民赋予他们的权力，玷污我们整个政法系统的荣誉！”
叶旭辉的开场白，说得很庄重，也很实在。
“沈医生，你有什么想说的，尽管告诉我。”
“叶书记，过去的事情就算了，对于我来说，也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沈剑秋却是摇头道：“至于夏县长，她要怎么内部处理，你可以问问她。”
“沈医生，请你不要有所顾虑，我以湖丰县政法委书记的身份，向你的保证，我了解情况，就是为了还我们湖丰县一个朗朗乾坤！”
“我希望你，你能把当晚，以及之前所遭遇的所有真实情况，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告诉我！”
沈剑秋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道：“好吧。”
于是，他将从老家面前瘦到危险，在饭馆起冲突，到派出所威胁，再到酒店构陷的全过程，客观而详细地，全部叙述了一遍。
他没有添油加醋，没有任何主观的情绪渲染，就是在陈述着事实。
叶旭辉越听脸色越冷冽。
等沈剑秋讲完所有，刚好针灸治疗也结束了。
他收起最后一根银针，轻轻的拍了拍叶旭辉的肩膀道：“叶书记，好了。”
叶旭辉猛然睁眼，低吼：“汪东淼！好一个无法无天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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