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87章
“在……在我裤兜里。”
心里早把这神经病骂了千万遍，嘴上却不敢吭声。
命还捏在人家手里呢。手废了，人还没死。
蝼蚁尚且贪生，他一个大活人怎能不想活？只要有一线生机，他肯定选活着。
叶舒伸手进他裤兜，掏出了被偷的八块钱。
小钱钱终于回家了。
掏完这边，又把另一边兜也摸了一遍，翻出一叠约五六十块的零票。
叶舒数着这少得可怜的钞票，十分不满：“别告诉我你就这点家底？”
猴六艰难地点了点头。
对，这就是我全部身家。
这六十五块三毛八，是猴六攒了许久的全部家当！
叶舒皱眉：“你不是当小偷的吗？这行当来钱快，怎么就这点积蓄？该不是骗我吧？”
猴六一脸憋屈。
他干这行多年，偷来的钱财当然不止这些，可他并非单干，上头还压着个师父——老算盘。那老家伙可不是善茬，猴六得手的东西，九成九都得交上去，自己只能留不到一成。
这是老算盘立下的规矩。他传手艺，徒弟就得替他卖力，不然岂不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正因为大部分赃款都上交了，猴六手头才这么紧。
叶舒不解：“你偷了多少，他又不清楚，少交一点不就行了？”
猴六连连摇头：“风险太大了！”
老算盘手底下徒弟不止一个，以前也有人这么干过。可那老东西外号“老算盘”，精得像鬼，一点不对劲都能察觉。而且他手段狠，谁要是阳奉阴违，被他发现，轻则废掉双手赶出师门，重则连命都没了。
几次杀鸡儆猴之后，再没人敢耍花样，谁都怕成为下一只“鸡”。
猴六之所以想成为老算盘的关门弟子，也是因为关门弟子只需上交五成收入，能留一半给自己。
叶舒听完，大失所望。
本以为能从小偷身上捞一笔，谁知碰上个穷光蛋，白忙一场。
但他眼珠一转，又想到了别的可能——这小子没钱，可他师父老算盘肯定不一样。那老家伙做这行多年，手下那么多人替他搞钱，肯定富得流油！
叶舒盯着猴六问道：“你是想活命，还是想死？”
镇子东南边靠近密林处，有一座小院。这是老算盘一伙的据点，也是他日常居住的地方。
老算盘年近五十，穿着白色汗衫，脚踩千层底布鞋。无论何时，他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慈祥模样，任谁见了都不会将他与小偷联想在一起，只觉得是个和善的老人。
这天清晨，老算盘在几个徒弟伺候下吃完早饭，正要喝茶润喉，突然眼皮狂跳。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可两个眼皮一起跳，他却不知是何预兆。虽未学过易术，心中却涌起强烈的不安，仿佛大祸临头。
“莫非是被警察盯上了？还是仇家寻上门来？”一想到牢狱之灾或仇人报复，老算盘心头直打鼓。
“心血来潮，必有缘由……定是被谁盯上了！此地不宜久留，得赶紧躲上十天半月！”
他特意将住处选在密林边，就是为了应对这种状况。一旦出事，能迅速逃入林中，借复杂地形脱身。
老算盘匆忙唤来徒弟吩咐几句，正要溜 ** ，却忽觉天光一暗，耳边传来破空之声！多年练就的警觉让他不及抬头，猛地向旁闪避。
刚躲开，就听见原先站立处传来重物坠地的巨响，震得他眼皮又是一跳。那东西分量不轻，若被砸中，怕是要骨断筋折。
老算盘稳住身形，定睛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指尖触到的哪里是什么物品，竟是个活生生的人！
巨大的冲击力令那人当场昏死过去。
血污糊了满脸，完全无法辨认相貌。
但老算盘眼力毒辣，凭着多年练就的本事，一眼就认出了对方身份——
正是他最看重的徒弟，猴六！
“六子？”
“怎么回事？”
“怎么弄成这样？”
老算盘下意识上前两步，想扶起徒弟。
凑近看清猴六的模样，他猛地倒吸一口冷气，眼角因震惊而抽搐。
昨晚才见过，仅仅一夜，猴六已变得几乎认不出来。
他一只手已不见踪影，只剩一团血肉模糊。
老算盘眼尖，甚至在那团骨肉中看到几点木屑——从木纹看，竟是自己当年送他防身的那把匕首柄！
另一只手虽还在，却也惨不忍睹：五指中三指断裂，仅靠皮肉勉强连着。
看那摇摇欲坠的样子，就算接上，这辈子也休想再稳稳拿筷，更别提偷盗这行手艺。
胸骨塌陷，明显遭过重击。
老算盘一眼断定，至少断了三根肋骨。
脸颊肿如猪头，上面五指印清晰分明，连掌纹都根根可见——显然是被耳光扇成了这样。
看清徒弟的惨状，老算盘气得浑身发抖。
外伤尚可医，双手若废，便是神仙也难救。
作为老偷儿，他太明白双手对他们这行意味着什么。
没了手，一身本事就等于彻底报废。
更何况，猴六是他最器重的徒弟之一。
老算盘在他身上倾注无数心血，甚至动了收作关门弟子、传承衣钵的念头。
可如今，猴六不仅双手被废，还被打成这副模样。
别说继承衣钵，下半辈子能不能站起来，都是未知数。
这样一来，他多年的心血岂不白费了？
多年栽培毁于一旦，老算盘怎能不怒火攻心？
他对这徒弟本无多少情分，只是人废了，往后谁替他挣钱？
这不断他财路吗！
想到此处，老算盘又是一阵气血翻涌！
忍不住怒吼出声：“谁？！”
“到底是谁做的？”
“谁存心和老夫过不去？”
“别落到我手里！”
“否则定将你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啊——！”
“气死我了——！”
“老人家，气大伤身啊。”
“活到这岁数不容易，何必为这点小事气坏身子？”
就在老算盘怒不可遏之际，院中忽然传来一道揶揄的话音。
老算盘记性不差，稍一回味，便知这声音并非他任何一个徒弟。
再看眼下情形，不是他徒弟，必是敌人无疑！
极有可能，就是他将猴六打成这般模样的人！
循声望去，老算盘果然在院中见到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这院里不止住着老算盘，还有他几名徒弟。
这边的动静早惊动了其他徒弟。见突然冒出个陌生人，几人也都察觉来者不善，为讨好师父，个个面露凶相，围了上去。
“小兔崽子，你什么人？”
“怎么进来的？”
“师父您放心！”
“就他一个，我们这就把他拿下，交给您审问！”
老算盘警惕地环顾四周，确定只有这一个人，并无其他埋伏，这才定下心神。
对方一人，我们一群，优势在我，莽一回又何妨！
主意已定，老算盘厉声质问：“你是何人？”
“猴六是你打伤的？”
“为何下此毒手？”
“老夫从不曾见过你，更未与你结仇，你为何废我徒弟？”
“今日若不给出个交代……”
“哼！休怪老夫仗着人多岁数大，对你不客气！”
叶舒瞥了眼那几个渐渐逼近、不怀好意的杂鱼，轻轻一笑：“老人家，说了别动怒。”
“你要是气死了，我找谁说理去？”
“说理？”
“什么理？”
“我根本不认识你，凭什么找我评理！”
“再说了，评理就评理，你为什么还要把我徒弟废掉？”
叶舒耸了耸肩：“你不是他师父吗？”
“你徒弟偷了我的钱，我不找你找谁？”
“难道找警察？”
老算盘听了，先是一愣。
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
准是猴六偷东西时被这小子当场抓住，才被打成这样的。
小偷有多招恨，他比谁都清楚。
被抓了挨顿揍是活该。
可猴六这顿打，挨得也太重了。
老算盘皱起眉头：“我徒弟手脚不干净，被你抓到，教训一顿是应该的。”
“可你为什么要废他双手？”
“他偷你东西，你打一顿也就罢了。”
“我甚至可以让他跪下来跟你认错。”
“但你把他双手废了，就是你的不对。”
“他罪不至此，你不觉得自己做得太绝了吗？”
“太绝？”
“不觉得啊。”
“是你那徒弟先偷我钱不成，还想拿刀 ** 。”
“我把他打成这样，也是没办法。”
“难道我要站着不动，等他捅死我吗？”
老算盘听得眼皮直跳，心里骂猴六没用。
学艺不精被抓也就罢了，拿着刀都打不过人家，反被人打成那样，真是废物！
早知道他这么没用，当初就不该收他！
可再废物也是自己的徒弟，是他赚钱的工具。
现在工具被废了，就算对方占理，老算盘也不打算就这么算了。
至少，也得让对方尝尝猴六受的苦。
老算盘冷冷一笑：“好，好，你小子可真行啊！”
“既然如此，老夫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好，既然你承认是你徒弟错了，那现在我们就谈谈赔偿的事吧！”
老算盘话还没说完，就被叶舒给打断了。
一听清叶舒说了什么，老算盘当场愣住，话都说不出来。
好家伙，这小子到底是傻，还是胆子太肥？
砸了我的赚钱家伙，现在反倒跑到我这儿来要赔偿？
这小子脑子没毛病吧？
“赔偿？”老算盘故意问，“你想要什么赔偿？”
他这时反而不急着动手了，倒像是看戏似的，想瞧瞧叶舒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猫抓了老鼠，总爱先耍弄一番。既解闷，又能看场好戏。
叶舒像是什么都没察觉，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讲起赔偿，那我可得跟你仔细算算了。”
“第一，你徒弟偷了我八块钱。”
“八块钱虽然不多，可我为了追回来，费了不少劲，还浪费了我不少宝贵时间。”
“你听过那句话吧——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
“我算了算，从开始到结束，你那好徒弟浪费了我差不多两个小时。”
“咱先算‘光阴’这笔账。”
“照已知条件，一寸光阴，就是日晷上影子移动一寸的时间，差不多是25分钟。”
“我也不给你多算，就按100分钟算，也就是四寸光阴。”
“光阴是四寸，那接着算‘寸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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